靠山
  穆蕴终于觉得周边清净起来,忙完议事处的事就去看翩翩,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美。
  庚辰组的人也觉得现在的日子很美,有些人从幕后走出来,有在地方任官的有在军营为将的,依旧有家人的则是把这份功让给了家人,自己仍留在庚辰组效力,没有家人的每日跑跑暗线得空到顾姑娘家吃一顿美餐,过得十分满足。
  穆蕴倒不会解散庚辰组的,有人出去便选人再补上,因为庚辰组已成系统,下面有庞大的不知情候补人员,补人要容易得多。
  而那些离开庚辰组任官为将的人,在地方起得作用依旧和在庚辰组时差不多,这样一来,倒是更扩大了庚辰组的实力。
  不过庚辰组内的消息,那些离开的人却不能再共享。六十四人的小组正好,穆蕴无意再扩大庚辰组人员,否则只会粗而不精,会大大降低办事效率。
  作为亲兄弟升任宰辅的穆蔚,生活就不那么美了。
  近些日子来,他的府邸隐隐有成为帝京最热闹府门的趋势,那些人再不敢直接到穆蕴府上送礼拉关系,隔三差五地就有人请穆蔚出去吃酒看歌舞。
  穆蔚现在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不管外面的人再美,陪他一起度过困难时期的妻子,他也不想辜负。
  “爹,你终于回来啦”,穆蔚提着一盒户部侍郎特意送的糕点踏进家门时,就见一对儿女眼中含泪地向他跑来,穆霜扑过来扒着父亲的大腿问道:“爹爹,你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霜儿最乖了,爹怎么舍得不要你们?”穆蔚把糕点盒递给跟着过来的嬷嬷,抱起女儿,又看看儿子,“怎么了,一个个眼泪汪汪的。”
  “三姨娘说爹要娶新姨娘,以后都没空再管我们啦”,穆昼说道,“而且娘发热,爹还一直不回家。”
  看来后院那几个女人又需要敲打了。穆蔚摸摸儿子的脑袋,笑道:“走,咱们看你娘去。”
  房间里,卫娥听到外面渐渐传来的丈夫和儿女的说话声,披衣起来。
  “身体不舒服就在床上躺着”,见妻子面色苍白却还笑着站在门口迎接自己,穆蔚连忙放下女儿,扶住她回屋,“你啊,有时候太逞强了。”
  “吃过药已经感觉好多了”,卫娥笑道,略带试探:“出去玩的可好,有没有看上喜欢的妹妹?”
  “没有”,穆蔚闻言脸色有些沉,“夫人,我说过府上以后不会再进新人就不可能再娶个小的来。”
  卫娥面上的笑容更明媚些:“我记得,只是今非昔比…好了,不说不说,我相信你会对我们母子三人好。”
  “哎呦我的小姐”,这时响起嬷嬷的惊呼声,“让老奴帮您拿…”短暂的沉默之后,又是惊呼:“老爷夫人,您快看看。”
  食盒底部压着三千两银票,且是崭新的好似刚从钱庄开具的。
  穆蔚这两天多多少少收到过些东西,但都没有这次金额大,他沉默片刻,起身把糕点原样放回盒子里,提着去了二弟府上。
  之所以有人给他送如此重的礼,冲的还不是二弟的官威,自己收礼让二弟难办,以后真没半分颜面见母亲了。
  此时的穆府已按照相府的规格又增加了两重守卫,穆蔚还没走近就被带人巡视周围的穆丑拦住。
  见是那府上大爷,穆丑惊讶:“大爷,这么晚了,您有什么紧急事?”并没有往府里迎的意思。
  穆蔚也不在意,递上食盒把情况说明了。
  “多谢大爷为我家爷着想”,穆丑拱拳施礼,“这些爷会处理妥当的,您放心。”
  穆蔚看看远处挂着十几盏灯笼的大门,不得不怀疑二弟这是在给他摆官架子?不过摆就摆吧,二弟越是对他不客气,他以后想起母亲越不用那么愧疚。
  第二天刚从小妾美妙的身子上下来的户部侍郎左大人,看到放在床头边的那个他昨晚送出去的食盒,吓得差点一头从床上栽下来。
  早朝上提心吊胆,唯恐听到自己被贬官边远省份的消息,平平稳稳度过早朝,左大人长舒一口气,决定以后再也不办这蠢事。
  慢慢儿看着吧,是人就得有痒处。
  …
  穆里得到消息,在冷衙门办差的两个穆家人都升了官,近来每天都笑容满满的脸上更添三分喜色。
  “老爷,我已经让人给娘家去了信”,穆夫人说着进来书房,“让他们明天就带着姿儿过来,你设个宴,请咱家的相爷过来坐坐。”
  自从穆蕴拜相之事落实以后,穆夫人可谓走路都生风,以前那点保守的矜持早已完全抛掉,一口一个咱家相爷听得穆里牙酸。
  “你给我消停点”,穆里猛地扔掉书桌上的笔筒,直砸在穆夫人的脚上,他的脸色依旧黑青,“听不懂人话是怎地?说了多少遍,别拿婚事惹含彰,他很看重他现在的未婚妻!曾义山怎么被贬的,还不是让他家那女儿在含彰面前蹦跶的了。”
  穆夫人第一次见老爷发这么大火,不由后退两步,却忍不住道:“姿儿不一样,她出生不凡,是个有来历的。”
  “有个毛的来历?”能有一拜拜偏他穆家祖宗牌位的穆蕴来历大?“就是仙女儿下凡,人家看不上就是看不上。”
  “老爷怎知看不上?”穆夫人犹不甘心地强辩,“总归见见再说。”
  “趁早拉到”,想到那几个蹦跶得厉害的官员之下场,穆里生生打个冷战,“以后你不准出门,乱七八糟的宴会别开,乱七八糟的女人别请,否则别怪我不念这十年的夫妻情分。”
  穆夫人顿时一怔。
  穆里懒得再看她那张脸一眼,坐下来翻看以往中举的文章:“马上再派一个人去成府送信,别让你侄女过来。”
  平常的话,语气却很重。
  穆夫人又是一怔,呆了片刻,终是悻悻转身出门。
  穆里不耐烦地哼道:“不知所谓”。
  …
  “姑母这个时候让我去她府上有什么事?”成悠姿合上面前诗册,看向满脸喜意地过来喊她的母亲。
  “傻女儿,你没听说,新任宰辅是穆家的人?现在还未娶妻”,成三夫人笑得嘴都快裂开了,“你又是这般好人品,定能让那新相对你一见倾心。”
  之前事情还没确定,成三夫人对于女儿不想去穆府做客的事不置可否,现在却恨不得一下子便把女儿打扮得美美的送到穆府去。
  “女儿说过,女儿已经有心上人”,成悠姿皱眉,她心里只有顾炼,“即便那人的八抬大轿到府门前,女儿也不会多迈一步,更何况去穆府和那人结识。娘,您不希望女儿的幸福毁在相府的深宅大院中吧。”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傻孩子”,成三夫人恨铁不成钢地戳戳女儿的额头,“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跟一个七品芝麻官有甚好日过?”
  “吃糠咽菜女儿也甘愿”,成悠姿神情坚定,“再说,景之大哥并非庸人,娘怎知以后女儿没好日子过。照我看来,娘以为好的却并不一定好,堂堂相爷,又是这般年轻,以后能少得了女人?一品宰辅夫人恐怕还没有七品县官夫人的日子好过。”
  “好好,我说不过你,让你祖母和大伯娘来说你”,成三夫人转身离开,却是一走大半个时辰都没回来。
  成悠姿疑惑,诗集也看不下去了,叫来大丫鬟让她去看看怎么回事,半柱香的时间过去,大丫鬟跟在成三夫人后面回转。
  “你别看不上一品夫人的位置”,成三夫人进门就坐下来,哼笑道:“刚才你那好姑母又派人来传信,不让你过去了。我好问歹问才得知原因,你猜怎么着,人家新相爷早已经有未婚妻,帝京里凡是想嫁女儿到他家的官,全都被贬了。现在好了,没人死皮赖脸的要你去做一品夫人,心里可畅快?”
  虽是如此说,成三夫人心里却很不忿的,她的女儿这么好,哪个男人看见不心动神摇?
  有未婚妻算什么,那老闺女竟然紧跟着又派人来不让姿儿过去了,不见见怎么知道结果怎样?
  “你那姑母这不是成心在耍我们吗”,越想越气不过,成三夫人一下子拍在桌子上,却因拍得过狠打到手指,疼得她直抽冷气,左边的丫鬟连忙倒杯茶送上:“夫人消消气。”
  “倒是个重情重诺之人”,成悠姿卷着手里的诗册,笑道:“娘您何必如此生气,总归我们没有丢掉颜面。”
  成三夫人忍痛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放下:“我家姿儿容貌如此倾城,却只中意一个小官员,娘这心里始终跨不过那道坎儿。难道真如那句老话,好妻往往嫁懒汉,好男总是娶丑妻?”
  “娘”,成悠姿心情顿时豁然,笑容更明亮,“景之大哥能力卓绝,如今那个小穷县可大不一样呢,许县的粉丝都卖到我们这里了,这些都是景之大哥的治理功劳。他啊,才不是您口中的什么懒汉。还有,穆相爷的未婚妻怎么可能是丑女人,您不要随口乱说,被其他人听到不好。”
  “你啊”,成三夫人摇头,再次嘟囔,“怎么挑一圈子就看上那么个人。”
  此时的许县,顾炼刚刚退堂,一段时间过去,他浑身的威严气度更为外露,主笔书吏见大人去了后衙,缓缓摇头低声感叹:“这一身官威,朝堂大员也不过如此了。”
  “大人”,葡萄如今规矩很多,却依旧爱笑,捧着一封信迎上走进月亮门的大人,“驿站刚刚送来了成小姐信。”
  “放着吧”,接过婵娟递上来的湿毛巾擦了把脸,顾炼向书房走去,“没有家里的信?”
  葡萄摇头:“奴婢特意问了,没有。”
  顾炼嗯一声,脸上表情没有变化,让人看不出什么来。
  晚上了结一天的公务,他从书桌下拿出一个小匣子,打开,一封封翻阅其内的信件。
  早已被翻出毛边来的信纸发出轻微的声响,顾炼很快就看完这些信,揣度翩翩写信时是何种表情何种心情。
  西边天空才上眉月时,他叹口气合上信匣子。
  穆蕴突然拜相,这对没有强大娘家依恃的翩翩很不利,当初梦到的翩翩被此人害死恐怕很有可能成为现实,而他不会像恍惚记得的那样看着她过不好。
  揉揉眉心,顾炼提笔规划,他要尽快升官,好成为她可以为所欲为的靠山。
  顾明月睡得正香,转身滚到一个温热的怀抱中,她下意识又往那个舒服的怀抱中缩了缩。
  嗯?不对,穆蕴自从成了宰辅明显忙许多,有次跟她还没说两句话竟抱着她靠在她肩上睡着了,因此她就不许他晚上过来了,而他也遵循得很好。
  那今天床上怎么会有人?
  顾明月一下子睁开眼睛,拿起枕头便往侧身睡在床外面的人砸,同时还踹了一脚出去。
  “宝贝,是我”,穆蕴的声音里还带着睡意,一掌握住柔软细滑的小脚,坐起来把浑身戒备人儿抱到怀里,柔声道:“别怕别怕。”
  顾明月无语,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你吓我一跳,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丑时,我在冷冰冰的屋子里实在睡不着,便过来了。翩翩,别让我独守空房,要不然这宰辅还做个什么劲啊”,穆蕴笑蹭着她温热的脸颊,手里还轻轻捏着一掌可握的细滑脚丫,刚醒来的睡意完全荡漾开去,“没想到会吓到你,来,嘴唇给你咬,惩罚我吧。”
  “放开,不要捏脚心”,顾明月笑倒在他怀里,“不到两个时辰天就亮了,你快睡觉。”
  穆蕴哪还有多少睡意?松开她的脚,揽着她倒在枕上,与她额头相抵递过来嘴唇让她咬。
  “这是惩罚你还是奖励你啊?”顾明月嗔他一眼,脑袋后撤。
  “那好…”,见她这幅小模样,穆蕴差点大笑出声,双臂一伸将她再次抱回来,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笑道:“宝贝翩翩,睡觉觉。”
  原来这么大还被爱人当小孩子哄是这种又甜又羞耻的感觉!顾明月抬手捏住他的耳朵,却忍不住笑意:“你还要不要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