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狩猎(上)
  郭碧儿疯了。
  传闻宫中闹鬼,郭贵人,哦不,应该叫郭才人了,她的澜颐宫寝宫夜里传出她凄厉的叫声,当值的小宫女从混沌中醒来,赶到现场时,发现烛火全熄了,只见才人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样子,吓得六神无主,请来太医,太医却说是惊吓过度急火攻心。
  后来,她疯了的谣言就在宫中传开了……听澜颐宫某个宫女抱怨,说是自从那夜郭才人突然晕倒,醒来整个人都疯疯癫癫的,嘴里一直嚷嚷着“有鬼、有鬼”,搞得整个澜颐宫的宫人都神经兮兮的,有一两个胆子小的甚至求着小宇子要换差事,不想伺候神志不清的主子,宁可做份苦差事,也不愿多呆了。
  许久没有出宫走动的雪姬倒是破天荒地去了趟澜颐宫,看望生病的“好姐妹”。得了消息的馥笙只是轻轻挑了下眉,并不在意。雪姬的心思,她想她是猜得到的。
  雪姬带着珠儿和陈海,翠儿胆子太小,雪姬并不想带上她。她让陈海提着一些药材和补品,一步一生莲似的走到澜颐宫。宫人瞧见了都不进唏嘘感慨,郭才人落到如今这地步,宫中看笑话叫好的居多,皇上都不想踏足澜颐宫一步,后宫也只有心善的雪妃娘娘还这么不计前嫌地跑去送补品关心了。雪姬做事从来都是这样,当初也是,既拉拢了郭碧儿,又得到了好名声。说她心机算尽、步步为营一点都不为过。
  进了寝殿内室,难闻的药味扑面而来,雪姬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头,手掩了下鼻,直到见到双手抱膝坐在床上喃喃自语的郭碧儿,她眸中利光一闪。
  “参见雪妃娘娘!”荷香立在一侧,离郭碧儿远远的,见着雪妃恭谨地跪下行礼。
  雪姬温声,“起来吧。你家主子有没有好点?”说着眼睛不忘盯着头发乱糟糟、脸色寡淡的郭碧儿。后者却依旧维持双手抱膝,低头絮絮叨叨的样子。
  “回娘娘……我家主子的病情是愈发严重了!”荷香有苦难言,这些天被郭碧儿发疯闹得夜不能眠,她眼下一片青黑,像是找着诉苦对象似的一股脑儿将郭碧儿的情况道了出来,“才人,才人她那夜不知为何受了惊吓,自此就整日喊着有鬼,喊着已故的皇后娘娘的名讳,说皇后娘娘索命来了……”
  像是为了证明她所说不虚,郭碧儿听了她说皇后娘娘,突然抬起头,凶狠地看着雪姬,咬牙切齿,“皇后,皇后别杀我!不是我,不是我害得你,是雪……”
  突然就没了声音,原来是陈海一个健步上前捂住了郭碧儿的嘴,他用的力气很大,郭碧儿瞪着大眼“唔唔唔”地叫着,最后使劲一口咬在陈海粗糙的大手上,痛得他龇牙咧嘴地甩开她,郭碧儿被这一甩,身形不稳地跌倒在床上。
  “哎哟喂,奴才的手啊!”陈海看着见血的手呻、吟着,然后眼角瞥见荷香神色不明的样子,立即眼珠子一骨碌,“娘娘奴才刚刚得罪了,只是那位已故的名讳可不能这样随随便便喊出来,不然皇上要是怪罪下来,整个澜颐宫——都怕是得遭殃呢!”
  陈海故意对着郭碧儿说这个,眼角却一直留意荷香的反应,果然荷香听了面色一僵,脸上都是后怕之色,他这才得意地收回视线,老老实实站到了雪姬身后。
  其实从郭碧儿差点说出雪姬名字之时,雪姬的眼神就带着杀意了,陈海反应快及时止住了郭碧儿的话,她满意地看了眼身后之人。然后视线落在荷香身上,心中琢磨着,看郭碧儿的样子是真的疯癫了,只是像方才那样的疯话不知她说过几遍,这荷香又是贴身伺候之人,少不得知道些,这对她雪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本宫这有些药,对妹妹的病有好处,麻烦荷香督促,务必——让你家主子每日三次服下。”雪姬眸光流转,示意珠儿将药给荷香,然后走到一时怔愣的荷香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温和,“荷香,你家主子犯病的时候,有没有说些别的……”
  荷香心中咯噔,但是面上做出不解的样子,“主子很多时候发起疯来会咬人,没人敢近身的……奴婢,奴婢也是只有在她静下来的空档才近身服侍,并没听见别的……”主子同雪妃还有玉贵人关系匪浅,加上主子这些天零零星星的疯言疯语,她心中的疑惑此刻倒是突然落实了。所以更加害怕了,这后宫知道的多了的奴婢大多难逃灭口的命运……
  雪姬哪里会被她糊弄过去,捕捉到她稍转即逝的惊慌,心中便有了思量,但是面上已经温婉柔和。“你也是命苦的,才人这副样子,再获宠怕是不可能了……她这疯病万一一个不小心就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就怕被有心人听去,告了皇上去,那就容易招致祸灾了……”
  见着荷香更加担心害怕的样子,雪姬心中冷笑,继续诱哄,“本宫早前就瞧着你是个机灵乖巧的,苦于没有机会,不然早就向郭妹妹要了你来常喜宫。只是现今郭妹妹病重,作为她身边的心腹,本宫有些担忧你的处境啊……可惜了。”末了,一句“可惜了”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压在荷香心上。
  不,她不能跟着一个没有前途的主子整日提心吊胆地活着,雪妃说得对,主子这情况什么都敢说,万一爆出一些大事——比如关于那位主子的死因之类的,依照皇上对那位主子的心意,澜颐宫上上下下百来号人都会遭临灭顶之灾……
  扑通跪下,荷香咬着唇,狠下心下定决心道,“求娘娘给奴婢指明一条活路!荷香愿替娘娘您做牛做马……”
  珠儿冷笑,这么容易就背叛前主的奴才,还想另谋新主得到赏识,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她已经能够预料荷香的下场,娘娘的手段她是知晓的,等到利用完了,这枚棋子也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满意地勾起嘴角,雪姬亲自扶起荷香,安抚道,“为了你自己,为了你家娘娘和她的母家好,你只需让她乖乖服药——过些时候,本宫会找个理由将你调去常喜宫当值的。”
  “是是是!奴婢一定谨遵娘娘的吩咐……”荷香见状,那仅存的一点儿心虚愧疚也没了,满脸喜色。
  见哄骗成功,雪姬也没了待下去的心思,最后看了眼浑然不觉的郭碧儿,眼中冷光泠泠,郭碧儿,本宫会让你死得舒服点的,你就乖乖等死好了。
  “记住,别让第二个人知道。”吩咐了荷香一句,雪姬便拖着长长的裙摆,转身离去。她相信荷香就是为了自保也不敢不小心行事,等除掉了郭碧儿,一个小小的奴婢,根本就不用她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