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工作和恋爱的轻重(1)
  林睿的神色变得沉重,离过婚还带个孩子,沐琦才二十三岁,她怎么能跟这样的男人交往,她怎么能做后妈呢,尽管思绪起伏,但毕竟他是章律师的朋友,林睿便不再问了。
  章柳理解林睿的感受,安慰道:“或许你妹妹不喜欢他呢,你不必太过担心,问清楚了再说。”
  “谢谢。”
  这句后,林睿很久没讲话,有些心情唯有自己能体会。在如今的时代,换作寻常人家的孩子,找一个事业有成的成功男士,只要两厢情愿,即便离过婚,也不是什么很难接受的事。可是她和沐琦的生活是残缺的,她渴望有个年轻的男人,和她组成一个年轻的家庭,生儿育女,给下一代一个完整的家。
  她希望沐琦同样过上如此的生活,干干净净的,和残碎煎熬的过去做个了断,她过的那么辛苦,应该得到幸福才对,应该美满才对。没有人,除了林睿,能看出沐琦深藏的自卑,她骄傲的像个小公主,光芒四射,总是盛气凌人的抬着头,因为她害怕别人看轻她,看不起她没有了父亲,也没有母亲陪在身边,害怕被全世界抛弃。
  林睿想的心力憔悴,眉心蹙成一个点,章柳道:“林律师,我们讨论点别的。”
  “什么?”
  “你怎么看待爱情和工作的关系?”
  “啊,这两者有关系吗?”
  “沉浸在恋爱中时,往往让人觉得很幸福,有时幸福了,就会忘记了努力,这个时候就要做个选择。”
  林睿能感觉到章柳是在做某种暗示,他看出自己和郑先生的微妙关系了吧,但是我没有影响到工作啊,他交代我的任务,我全部完成了。
  章柳见她一脸迷茫的样子,含蓄的说:“你回去好好考虑。”
  “嗯。”
  回程的火车上,章柳和王主任商量,他想再招个助理。
  出了火车站,林睿坐公交车去往沐琦的家,她一天都等不了了,必须当面问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沐琦!沐琦!”
  敲了半天门没人应,现在是晚上十点多,这丫头去哪了,她正犯嘀咕,沐琦哼着歌,蹦蹦跳跳的走上来。
  “你哪去了?”
  沐琦吓的哇哇大叫,摘下头上的耳机,凑近一看,说:“姐,你干什么呀!深更半夜的!”
  “你也知道深更半夜,这么晚才回来,你去哪了?”
  “和朋友玩去了,周末嘛,放松放松。”
  “什么朋友?男的还是女的?”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呀!”
  “你声音小点,别把邻居吵醒了,你把门打开,把门打开,我们进去说。”
  林睿皱着眉,看着沐琦扭扭捏捏的打开门,一股中药味扑面而来。
  “你吃中药了,怎么啦?啊?”
  “感冒发烧咳嗽,找了个中医开了一堆中药,早中晚各一袋,当水喝着玩呗。”
  “你发烧了?你怎么不告诉我啊?”林睿伸手在沐琦额头上摸了摸,沐琦躲开道:“婆婆妈妈的,感冒而已,多大点事,再说你多忙啊,这么点小事敢劳驾你。”
  “你这丫头,越说越离谱,发烧是小事吗,脑子要烧坏掉的。”
  沐琦推她,“你不老说我没脑子。”
  “切!”林睿笑着瞪她,环顾四周道:“你这家里收拾的挺干净哈。”
  “我这是被干净,本来乱糟糟的狗屋我住着挺舒坦,今天一大早我还没起床,突然来了两个老阿姨,非要进来帮我打扫屋子,说是白先生让她们来的,我一猜就是白宝贵,我不让她们进来,她们就跟我在那絮絮叨叨。我心想,得,你们爱打扫就打扫去吧,没多久,又来了两个大叔,要帮我们小区免费修水管,呵,你说白宝贵的花样多不多,我们这水管滴滴答答的老是坏,今天居然修好了,居委会真该给他送面锦旗。”
  “白宝贵对你挺上心的,我以前不喜欢他,现在觉得他这人有时还挺好的。”
  “好什么呀,你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对你所有的好都显得像负担,像累赘,令人生厌。”
  “那你喜欢刘澹泊?”
  沐琦一愣,狡辩道:“胡说八道。”
  “沐琦,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你这两天再照顾他,对吗?”
  “我照顾他是因为白宝贵把他打了。”
  “白宝贵打他什么呀?你看见了?白律师和刘澹泊有仇吗?”
  沐琦支支吾吾,“反正,反正我猜的,我就去照顾他了,又怎么了?他离婚了,他对我也有那意思。”
  “你怎么想的,你怎么能和离了婚,有孩子的男人谈恋爱啊?”
  “为什么不能啊,我有好些同学找离了婚的男人,年纪大点,成熟稳重,知道疼人,二手的男人比一手货值钱多了。”
  林睿急的站起来,“你跟他们不一样!”
  沐琦顶撞她,“哪里不一样了,我不就没爹没娘吗!我缺胳膊少腿了,还是我长的难看呀!”
  “你有妈妈,是你不认她!”
  “是她不认我吧!她只认你这个女儿!”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不吱声了,沐琦欲跟林睿道歉,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林睿道:“沐琦,那我呢,我是你的姐姐,我的话你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我觉得你和刘律师不合适。”
  “你哪看出我们不合适了,姐,你有恋爱经历吗,你喜欢那个章柳,喜欢了那么多年,不是也没修成正果吗,我的感觉我自己最清楚。”
  林睿哑口无言,心如刀绞,是啊,她用什么说服妹妹呢,自己虚无缥缈的希望吗。况且不急着这一时,慢慢的同她讲吧,林睿舍不得和沐琦闹翻,拉拉她的胳膊,“好了,是我言辞不当,你别往心里去。”
  沐琦扭过身抱住林睿,伏在她的肩头上,带着哭腔,“姐,咱俩不要闹好吗,我觉得他值得托付终生,你得支持我呀。”
  “你给我点时间,我消化一下,有点太突然了。”
  林睿紧紧的搂住沐琦,逼着自己让头脑放空。
  礼拜一,林睿一到所里,就听说了白宝贵挨打的事,芳芳告诉她,白律师是和朋友在酒吧喝酒时被打的,她马上想到了郑拙成。这几天,他给林睿打了很多电话,她都拒绝接听,原来他出事了,自己还蒙在鼓里。
  林睿走进章柳的办公室,直接说道:“章律师,我要请一天假。”
  章柳停止翻阅案卷的手,说:“什么原因?”
  “我的朋友出事了,我要去看他。”
  “这起合同纠纷案的当事人约了下午一点钟,我不在所里,由你负责接待,这是我们上周已经定好的。”
  “可是我真的有急事,我必须请假。”
  “那当事人怎么办?”
  “我和他再约时间。”
  章柳生气了,脸上挂着生硬的笑容,“林助理,你当这是儿戏吗,既然你日理万机,我是不是应该再给你配个助理。”
  林睿愣住了,依然不明白章柳说这种话的缘由。
  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低的可怕,章柳把笠州早报摆到林睿眼底下,林睿拿起来一看,两篇文章已经登出来,虽然署名是她,但内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几乎没有一句是她写的。
  “林律师,我们和笠州早报长期合作,你写的文章不仅代表你个人言论,也代表着畏法思明律师事务所的水平,如果你当初进所里时是这个文笔,就算和沈教授闹翻了,我也不会收下你的,你能告诉我你能力下降的原因吗?”
  “我……”
  “我记得你还是实习律师时,你母亲住院动手术,我让你回家照顾母亲,你不愿意,你说工作不能丢,和当事人的约定一言九鼎。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现在改变想法了?”
  林睿说不出话。
  “那个每次去高院开完庭,都要写案例总结的林律师哪里去了?”
  林睿惶惶然,她压根没想起这档事,整个周末,心里头除了沐琦,都是郑拙成,纠结于他真有诚意向她道歉,应该到家里找她。她甚至为他不提画展的事,而闷闷不乐了一个下午。
  “林律师,我们都知道白律师是所里最有背景的,可我有次深夜出差回来,到办公室取家里的钥匙,那时是凌晨两点多,白律师的办公室里灯亮着。我走过去问他这么晚了在干什么,他从一堆资料中抬起头,回了我一句,几点了?”
  “章律师,你是嫌我不够努力,对吗?”
  “不是我嫌你不努力,努力不是做样子,真正的努力是无论别人怎么看你,你都想把这件事做成你期望的结果。你不是不努力,而是你的思想变了,不过,我很赞同女孩子不要做律师,找个情投意合的男人结婚生子,相夫教子,那才是美好的生活状态。”
  林睿的眼睛里含着泪水,“从一开始,你就不认可我,你一直想要赶走我?”
  “你错了,我一直在调整我的状态,当我开始接纳你了,你却开始变得不像林睿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本来打算等你主动辞职,以免彼此都尴尬,你也看出来了,如果我把你辞掉了,我在沈教授那一定会背上忘恩负义的罪名,可是你作为我的助理,提出刚才的要求,让我很失望。你做律师,我会帮助你尽快成长起来,但如果你有了一个好归宿,我会更替你高兴,我想沈教授也会很开心的。”
  “林律师,来应聘助理的人在会议室等着面试。”章柳指指报纸,“希望你能体谅我,我的精力有限。”
  林睿把泪水憋了回去,章律师说的没错,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在郑拙成和当事人之间,林睿选择了后者,她坐在办公室里等着当事人过来,把这周的工作安排、学习计划详细做了罗列。
  这一天,无比的漫长而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