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李家都是正常人, 所以一切礼仪进行的也十分正常。
  直到曲终人散, 连闹洞房的人也让借李谒旧识为由, 跟过来到李家贺喜的平郡王给赶散了。李靖端详着迎春娇羞的脸庞, 只见腮凝新荔, 鼻腻鹅脂, 越看越可亲可爱。
  “郡主。”李靖轻唤一声。
  迎春身子一颤, 略抬头看了下李靖,这是一张与贾琏、平郡王不同的脸,没有贾琏自带的桃花象, 也没有平郡王看得出的高贵气,此人身上自有一股书卷之气,将中人之貌硬生生升华得温润如玉。
  她小声道:“夫君不用客气。你我还是称呼名字的好。”
  “迎春?”李靖试着叫道, 得到了迎春低低地应声, 他又道:“子瑜,这是父亲为我取的字。”
  迎春也低唤了一声:“子瑜。”
  李靖自然应个不迭。又是张罗让迎春吃东西, 又是叫人送茶水。迎春无奈, 只好道:“子瑜, 还是让绣橘她们进来, 让我换下衣服。”
  “是, 是, 是,可是我考虑不周了。”就唤绣橘进来服侍。
  李家也是大族,此次联姻的又是风头正盛的国公府, 还是一位郡主, 所以来观礼的族人不少。李靖与迎春进得正房,已经满满一屋子人坐着闲话。
  只见二人缓缓进屋,面上皆是带着微微笑意,平和里有丝不容忽视的清华,人人在心里喝了声彩。不管这位新妇将来如何,现在看正是一位可近之人。
  李老太太自然欢喜,当日女儿说的这门亲事,才真是心疼娘家侄子。要不人家张家也不少了男儿,何必巴巴放过这样的好女孩。却不知道,贾赦取中她孙子,为的是自己儿子、媳妇不在京中,李靖自己不与大伯一家同住,小两口关起门来,自可过自己的小日子。
  所以老人家只自己高兴,由着新人跪了一跪,喝起了甜甜的孙媳妇茶:“夫妻二人要和气,要是靖儿有不是了,孙媳妇只管来和祖母说。”
  迎春又低声道:“二爷待人十分和善。”
  听她并不以自己郡主身份拿捏孙子,反按着家中排行称呼李靖,老太太更是高兴,亲自把一套红宝石头面递给迎春做见面礼。迎春也送上了自己为老太太缝制的衣物。
  再下来就是迎春自己的亲婆婆李二太太,也是嘱咐小夫妻要和睦相处之类,见面礼是一套祖母绿头面。李译还在西北建设粮仓,只李大太太又受了他们夫妻的头,也有见面礼相送,却是一对极品羊脂玉手镯。迎春送两位太太的,俱是自己亲物所做衣服,把个大太太喜的真夸有心。
  等到了平辈,长的不用磕头,只福礼便是。小的更是可以受别人的礼,不过迎春也要拿出给他们的见面之礼。好在邢夫人早将李家人口打听得清楚,跟着的二位嬷嬷又是精细之人,再无疏漏之处。
  一番扰攘下来,已经过了小一个时辰,迎春昨日就折腾了一天半宿,哪还有什么精神,只是新妇第一天,正是让婆家品评的时候,强打精神罢了。
  终是李二太太心疼媳妇,对着老太太道:“昨日母亲辛苦了一天,今日起得又早,不如补上一觉养养精神。”
  大太太抿嘴一笑,人家亲婆婆都不想折腾媳妇,她何苦去做恶人,也笑劝老太太休息。大太太自己的长媳自是随了婆婆口风,而迎春的亲嫂子想说什么,又哪里有她一个小辈说话的地方。
  正劝着,门外有人报:“平郡王来拜。”
  众人还有不解,自家与这位郡王并无交往,昨日说是与李谒有过一面之缘,过府庆贺也罢了,今日早早来拜访,所为何事。
  李靖只好向大家解释道:“郡王一向称岳父为父,看迎春也是自己妹妹一样。怕是家里放心不下,别人又不好来得,只好让他上门。”
  别看李家也在京中多年,可是李译身为工部右侍郎,说来也是三品大员,可是对顶级权贵圈来说,还是挨不上边的人物。就是李谒得知平郡王亲自探视贾赦之病,也不过以为是皇帝的旨意,所以对这事李家人竟一无所知。
  听闻李靖说得轻描淡写,再埋怨他也来不及了,只好由李译的长子李竑与李靖一起待客,老太太也吩咐迎春:“即是郡王与你家如此亲密,怕是一会要见你一面,你也回自己院子吧。”
  等迎春退下,屋内人面色就精彩起来,李二太太还端得住,就算是个没有实权的王爷,与之交好,总不会给自己儿子亏吃。李大太太与李竑之妻心思相同,想着要与李靖与迎春好生相处,也多得一份助力。
  至于那位迎春的亲嫂子,一片争胜之心至此全消,也想着能不能借这位郡王之力,将自己的夫君也迁回京中任职,强似在西北喝风。
  李老太太见大家各有心事,只让各人散了,就是午饭也在各处院子里用,只等晚上再大家一起团聚。
  李家人心如何涌动,就不在贾赦与邢夫人关心之列。他们听了平郡王回来说迎春气色不错,李靖对媳妇也好的话,才算是放下了一天的心思。
  “老爷,明日再不能让念恩去了。”邢夫人还有些担心:“迎春上头两重婆婆,又是新妇,家里人如此不放心,怕是人家心里不自在。”
  “我不知道自己闺女过得好不好,才是不自在。你是贾家人还是李家人,怎么老是向着他们家说话。”
  和这人就没法好生聊天,邢夫人这几年下来,也有了三分脾气:“老爷只想着自己,也得为孩子打算。就算是人家李家一时不好说什么,可是一个拿娘家压婆家的话出来,迎春可还做不做人。”又小声道:“老爷只想想琏儿前头的那位。”
  真是事临到自己头上,才知道关心则乱。贾赦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你现在见理倒比老爷明白起来了。”
  邢夫人竟点点头:“这内宅的事,老爷一个大男人,又懂了多少?做婆婆的想难为媳妇,哪只是塞个通房或是多站些规矩?”
  贾赦就想起邢夫人也是从人家媳妇那时过来的:“你那时也吃了不少苦头吧。”
  邢夫人都不想和他说话。吃了不少苦头?那是泡在黄连里好不好?她与迎春此时还不同,当日进门不过是续弦,家里门弟又低,嫁妆又少,还有个处处找茬的婆婆,加上时时为难的妯娌。
  “所以对姑爷,我最满意的就是现在自己单过。就算是将来婆婆回京,也还有长媳在前头。迎春总能过几年自己的安生日子。”邢夫人对贾赦挑人的眼光还是满意的。
  说起婆婆,邢夫人就想起荣庆堂里的贾母来。从孙苑生产那日起,也不知道老爷用了什么手段,老太太的消息竟一些也无,就是迎春出阁如此大事,也不过是来人报说老太太病了,不想给好日子蒙尘就完了。
  于是她就问贾赦:“等迎春回门,还拜见老太太不拜见?”
  只听贾赦哼了一声:“她心里即没有我这些孩子,孩子们又何必敬她。你别和我说什么孝道那一套。就算是想子孝,也得先有个母慈的样子。幸亏媳妇是个身子好的,两个孩子也有福气,要不真有个什么,哪儿后悔去?所以为今后计,这个坏人我做定了。”
  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做坏人。邢夫人自己也不是受虐狂人,非得给贾母请安站规矩才舒坦。她就顺口答音地道:“那等迎春她们回门,只让在院子门口叩头表个孝心吧。”
  好不容易才等到迎春回门这日,又是平郡王和贾琏一起,早早到李家迎接姑奶奶。李家自是准备了厚厚的回门之礼,礼送二人回门。
  “姑姑,姑姑。”一进二门,巧姐儿与聪聪就抱住了迎春的大腿不放,还恶狠狠地瞪李靖。巧姐儿已经大了,好些话只教给聪聪说:“坏人,抢姑姑。”
  李靖哭笑不得,自己摸了下鼻子,小心地随着平郡王一起进了荣禧堂。
  屋子里早坐得满满当当,就是时先生也让贾赦拉了来,反正孙苑还在坐月子,黛玉只算是晚辈。
  等李靖给贾赦与邢夫人见礼后,贾赦就让二人再给时先生见礼:“这是我的旧友,你们只做自己叔父敬重才好。”
  李靖与迎春都是听话的好孩子,自然又叩下头去。李靖是早就想明白了,自己这位岳父,所识的就没有一个是平常之辈,听他的只有好处。
  时先生受礼十分坦然,当然给的见面礼也不是常物:“这份棋谱,还是念恩父亲当日所赠,听说你二人都好棋,正好给你们参详。这副棋也一并送你们吧,念恩也是个不通的,倒糟蹋了好东西。”
  等迎春二人谢过,平郡王见黛玉眼里只迎春一人,到底心里不平:“先生,就是我不好棋,玉儿也是精通的。”
  时先生只好说:“自然还有好东西留给你,只现在不是时候。”就得了贾赦好大的白眼。他只嫁了一个闺女就牵心挂肚,现在有人暗示黛玉也要嫁,那里能有好脸色。
  平郡王却是看着黛玉的小脸一点点红透,两眼直冒绿光,把个贾赦恨得,拉着一众男人就往外书房去,把地方留给女人们说私房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