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情说
  叶梨歌原先还不知道怎么向韶华开口说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呢,如今被邵关挑破了头儿,后边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回到两个人的小院之后,叶梨歌先是替韶华重新换了伤药,虽说是皮肉伤,可伤势太重,半个多月都过去了,叶梨歌也用上了她手头最好的外伤药,依然没好利索,委实让人心痛。
  两两对坐,大眼瞪小眼儿,继而一齐开口,“我有事情要说。”
  叶梨歌轻咳两声,“你先说吧!”
  韶华摇了摇头,“你一直说女士应该优先,为夫又岂会抢你风头。”
  这个时候倒无师自通了所谓的绅士风度,平时怎不见他的谦谦君子风呢?
  韶华眨眨眼,有些话,他确实不知如何开口,但不说点什么也不可能。
  叶梨歌摊摊两手,先说就先说,早晚都要面对的事情,不差这一时半刻,“年前的时候,我便有了打算,想四处去转转,且因为尚无目标,这事儿就一拖再拖。
  如今,老祖几乎为我确定了目标,我想去南方传说中的曾经惊现过圣山的地方转转。”
  “然后呢?”
  对上韶华那双墨如深潭的眸子,在被他犹如实质般的漩涡卷进去之前,叶梨歌深深叹息着,哪里还有什么然后呢?如果那里有穿越空洞的线索,自然会一直待在那个地方。
  如果那不是自己所要寻找的地方,只能再次踏上继续找寻的征程,至于这皇城嘛,极大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找到穿越空洞,还这个时空一个完整的存在只是其一,其二嘛,她一直琢磨着,前世的希偌星球上的文化与圣山流出的传承如此相象,是不是能够从中寻出些微线索呢?
  如果希偌星球上的人类与这个时空的圣山有所关联,那自己是不是可以回归?
  想起前世,想起那个将心肺和全部精力都倾注在她身上的娘亲,她甚至不敢想象,失去她之后,母亲将如何度日。
  白天不敢想象,晚上连梦都不敢做,生怕一个禁受不住,会看到母亲的泪目……她可是母亲唯一的孩子啊,是母亲穷极一生心血浇灌而出的花朵,怎么能够经受得住她的早逝?
  即便是无法相见,让母亲得知她的些微信息,知她过的极好,甚至于还能够做母亲,如此,是不是能够给予那个可怜的女人一些安慰!
  要活着啊,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啊,只要活着才会有未来,才会有与你不孝的女儿再相见的可能。
  心砰砰直跳的想着心事,眼泪就不争气的模糊了视线,直到一双温热的大手将她收进怀中,韶华掏出帕子,手足无措的替她揩着脸上的泪水,“我不问了不问了,乖啦,莫哭!”
  半会儿,叶梨歌才强制收了心头的酸楚,哽噎着说道:“我是想阿娘了。”
  是的,想阿娘了,那个疼她入骨的阿娘。
  “哦,”韶华微怔,“明天为夫陪你去看看她。”
  叶梨歌颇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她要的是一个活着的阿娘,而不是那个早就睡在坟茔中的。
  以前是不敢,以为永可相见之日,所以也就强行压抑着思念和悲苦,如今但凡有了点念想,那股强压制着的思念一如洪潮般越发不可扼制。
  从韶华怀中抬起头来,抽了抽鼻子,两眼定定的望着他,“你不是有话要讲的吗?”
  想起自己要说的话,韶华约略腼腆的摸了摸鼻子,“以前不想说,是怕你取笑于我。
  其实我这人于仕途并无多大的志趣,反倒是对这本古籍中所记载的如何修炼自己的特异功能情有独衷。”
  无论哪个时空,哪样的时代,如韶华这般的行为就算是不思进取的不学无术,他能有此顾虑亦是可以理解的。
  “那你想做什么?”
  生而为人,不愿意在仕途上摸爬滚打,可总得有点其它的想法吧,比如叶梨歌本人,目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找出那个穿越空洞,然后再实际情况实际解决。
  她倒也没太高抬自己,正如人之生病一般,第一步总得找出病灶,如此才能够进一步确定目标。
  “想做什么我不知道,就是不愿意离你左右,只要你不赶我走,让我一直守护在你身边,你让我做什么我就愿意做什么。”
  嗯,就是这个意思,哪怕是他的阿梨让他再入仕途,他也不会太反感的,总之,别让他再如幼年那般孤孤单单孑然一身。
  “你说,如果韶老候爷运气爆棚,万一成功了呢?”
  事情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一切皆有可能,那样的话,韶华就会身份突变,一举成为中原地区中韶家王朝的皇族,甚至还有可能继任那个位子,难道这也不能够让他心动?
  韶华两眼炯炯的盯着叶梨歌姣美的脸眼,送上一个情义缠绵的吻,声音磁性而诱、惑,“阿梨,那一切都与我无关。”
  我只在乎你一个,许是你不知,今生中只有你记得我的生辰,也只有你陪我一起度过。
  “真的?”美丽女子的声音在耳畔痴缠,如兰的气息萦绕在唇齿间,一度让人无法自拨。
  “真的,”语气中带着暗淡了的色彩,如渡了边的夜,“比真金还真。”额头互相抵在一起,两个人的呼吸也相互交缠。
  “先别说的这样绝对,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
  许是因为常年在战场,见多了生离和死别,韶家人对于感情从来都是粗枝大叶的,甚至于缺少最基本的细腻。
  虽说韶华与韶家人算不上多么亲厚,可毕竟有着战场上的情义,而且再怎么说也是他的血脉至亲,怎么可能说弃就弃了呢!
  她不想因为自己,而让韶华心存诸多遗憾。
  温柔的唇盖在叶梨歌的额头,韶华用十足嘲讽的语气淡声说道:“出了这样的事情,有遗憾又当如何?”
  韶家人的相处方式尤为特别,韶关是跟在韶老候爷身边长大的,二房的嫡公子是正常的跟了父母,可因为富氏是个不着调的存在,一门心思想把富悦塞给韶华做媳妇,所以年纪尚幼的时候,就被韶老候爷塞进了红叶谷。
  幼年时期,韶华既没跟在父母身边,也没跟在祖父身边,其实是跟在奶娘身边长大的,正因为如此,他之前才会对奶娘有颇多忍让。
  之后的成长过程中,大部分时间在红叶谷,即便是去边城多是历练,与你侬我侬的父慈母爱的亲情也不大沾边儿,如今更是亦然,祖父为的拉拢叶梨歌,拉拢叶远山那一支,竟然毫不犹豫的把他卖了。
  这个时空中,男尊女卑,从来都是女儿出嫁随夫,对于母族的事情大多就不再参与,孝顺父母,律法上也是针对家里的男丁,所谓嫁出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儿大多在父母的家中地位低卑,也是这个道理。
  男儿不是没有入赘的,可入赘就相当于是嫁给了女方,由此也会如儿媳妇在婆家的地位那般,颇有些上不得台面,这都可以想象,甚至还不及儿媳妇的地位。
  依了韶老候爷的意思,韶华如今就扮演了这么个角色,虽然叶梨歌与韶华是彼此情深,可韶家人完全没考虑韶华的感受,这也颇是让人心伤。
  父亲和祖父一门心思,想用他来换将来的利益,母亲又是一门心思的想给他塞一个她自己的亲侄女,通观整个韶家的这些个至亲们的行为,没有一个人真正替他考虑,也没有人在人生如此重大情节中问他一声。
  甚至于,即便是做了棋子,也没打算着让他做个明白棋子……这心,早就凉透到了骨子里!
  十指有长短,对那个位子有非份之想的人心思和情感,岂能与寻常人相比?
  虽知韶华心伤,叶梨歌却还是颇为理智的伸手抚着他略带胡碴的下巴,轻声呢喃着,“老候爷其实也在忌惮着文宣帝的那支暗军,如果没有了长兄韶关和咱们做倚仗,估计他不会冒然行事。”
  该给的提示都已经给了,如果韶老候爷再一意孤行的话,她真是无话可说了。
  韶华将叶梨歌的小手握在自己掌心,眼神疑惑地望着她,“阿梨,你的意思是?”
  叶梨歌无语的摇了摇头,韶家人毕竟是她的三郎的家人,因为有爱所以才会有怨,但这不等于没有感情,如果韶家真的出了大事情,韶华又岂能安然?
  “做大事者都讲求天时,地利,人和,此三项中,天时排在首位。”
  最近一段时间,叶梨歌反复观过天相,凤宇家的气数未尽,虽说她不能掌控时局,总可以想象得到,一旦起事,总会有许多没办法估算的变数。
  韶华了然,他又不是个傻的,如何听不明白。
  红叶谷四方师叔这一脉轻易不与人说气运,若是吐口,断无不准的道理,何况又是他最信赖的阿梨呢?
  叶梨歌也想了一下,如果把韶关拐走,韶老候爷等于是失了一个臂膀,再者自己和韶华的离去,也失了他算计叶家那支暗军的心思。
  单纯的依仗远在边城的韶家军,还要顾及边城虎视眈眈的耿人,兼之,桑国所交好的是凤宇王朝,可不是韶家,在此般情况下,韶老候爷再冒然起事,成功的系数就会大打折扣,如此,他还会挺而走险吗?
  韶华点头,打算临走时给祖父和父亲留下线索,如果他再一意孤行的寻死,他也犯不上愚孝。
  打定了主意之后,如同卸下了全身的重担,伸手将叶梨歌拉进怀中,语声缱绻,眼底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情义,“阿梨,你看为夫现在整个人都是你的了,那是不是……”
  叶梨歌脸颊微红,原本怀孕这件事儿,她一直颇多顾忌,心想,在心中她给了韶华不少选择,最坏的打算就是,如果韶华选择了韶家,她也没必要用有孕这件事儿让他不安。
  拉着韶华的大手覆在小腹,轻轻的摁着揉了两下,“已经两个多月了。”
  我靠,短暂的惊怔过后,韶华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你……”
  你了半天,终归没有说出话来。
  你有了我们的孩子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你怎么是这个样子的小师妹啊?
  你是不是在没得到我的确切答案前,就没想把孩子的事情告诉我?是不是想一个人带着我嫡嫡亲的孩子远离?
  吐出几口长气之后,终是被满腔欣喜取代了之前的不甘和愤懑,生怕吓着了哪个般,小声在耳边呢喃,“这么说我是要做父亲了!”
  黑暗中,叶梨歌两眼发亮的点了点头,这弥补韶华心底的不甘,轻轻说道,“你是第二个人知道的呢!”
  嗯,这个答案让人满意,叶梨歌是第一个,他可不就是第二个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