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打富悦
  富氏看着富悦这一身的伤,气得肝疼肺疼哪哪都疼,虽说以前当富悦主动凑上去的时候,这个儿子也会生怒,也会暴力,可却从没象如今这般下死手……都快毁容了。
  前番刚打折了左胳膊,连一天都没隔,就闯进院子把人打得浑身是血,她也不想问原因了,当时气得就火冒三丈高,尖着嗓子叫道,“你个兔崽子,悦儿都没招惹你,好端端的你闯进她的闺房,还打得她破了相,这让她以后如何嫁人?”
  这做姑母的做如此份上也是没谁了,直到这种时候都还心心念念的想把侄女塞进儿子的房中。
  “她还想嫁人?”
  韶华斜吊着眼角,嘴角带着冷森森的邪气,恶意满满。
  说完话,将手上带血的马鞭向空中一抛,脚尖一个点地,人就不见了。
  这一瞥几乎将富氏的心给揪下来,转头向着韶长治诉苦,“世子啊,你瞅瞅你儿子,他这是不孝啊,大不孝!”
  这话说的韶长治不爱听,儿子是他亲生的,虽说这个侄女被揍的惨了点儿,亲疏远近有别,到底还差着不老少。
  再者说了,总不能说因为儿子打了不相干的人,而就被定性为大不孝吧,这帽子谁愿意受着?
  “夫人还请慎言,这大不孝之罪,重者可是要砍头的。”
  大楚国律法确实有这么一条,是对那些十恶不赦的孽子定的,虽平日里也没听说过哪家因为不孝而被杀头的,到底也是有这么一种说法。
  富氏语塞,她只是一心一意的想利用一切可行之策,让韶华娶了富悦,哪里会存了对儿子不利的心思啊!
  好歹是亲生的,做母亲的哪能想儿子死?
  富悦这个时候倒是乖巧了不少,扯扯袖子,戚戚艾艾做悲苦状,其实她也不用做太多的表情了,打得这么惨,脸腮上还印着几道血印,手臂受伤尤重,以韶华那个不管不顾的打法,若非紧持用手捂住的脸腮,破相倒真不是什么难事儿。
  “姑母,悦儿许是惹了三表哥的怒,可即便是死,那也得做个明白鬼吧!”
  这倒是事实,韶长治也感觉今天晚上,自己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儿子太过份了,瞧把人给打的,是真惨了点儿,不怪乎夫人会如此心疼。
  “当知原因。”
  即便韶长治再想护短,那也得明白事情之始末,以他对韶华的了解,这货虽然爱惹事生非,却也不会全然的无理取闹,此夜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寻常之事,方才惹怒了他。
  杜金凤一缩脖子,牙一呲,如果可以的话,她是真不想惹火烧身,可谁让这个时候大家的目光都齐刷刷聚焦她身上了呢!
  “金凤大侠,不会是你从中挑拨的吧?”
  倒不是说富悦这话不够客气,而是,自始至终杜金凤都在一边儿……看热闹,这事若说无有她的责任,富悦肯定是不会相信的。
  “金凤大侠,韶家待你若何?”
  韶长治其实并不喜欢杜金凤,一直都不喜欢,谁让她和她家师傅曾经算计过自己儿子呢?
  今天看这样子,这事儿还真是与她有关,是故,早就黑了一张老脸。
  从来自己的锅都背不动的杜金凤,哪里还会想着替虽人背锅?
  摇了摇头,急急地指着富悦责怪,“这府里都快被你折腾翻天了,你个没心没肺的还能睡得着觉,莫说师弟了,就连我这个外人都想打你一顿。”
  “我,我做什么啦?”富悦忽然感觉自己玄幻了,她到底做队才能天怒人怨之事,让人对她如此怨恨?
  “你还想做什么?景哥儿和欣姐儿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可不是让你给弄丢了……”
  看杜金凤的表情,想着韶华的一脸怒,这显然做不得假了。
  这次,连世子韶长治也没办法淡定了,阴寒着老脸,甩了富氏一袖子,“你们富家人好本事啊!”
  以他的暴脾气,如富悦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轻则五十大板,死不了也得脱层皮,重则,那就自己去开拓脑洞想象一下吧!
  韶长治其实和韶华所气的地方一致,既然没耐性,当初富悦就不应该带两个孩子出去玩儿,既然带出去了,就得有安好无损的带回来的责任心。
  至于说杜金凤的责任,虽然也都怨怪着她,可杜金凤毕竟是个外人,是客居韶府的。
  并且,如果不是富悦,杜金凤就是想把两个孩子带出府去,两个孩子也不会跟她走的,这就是区别和不同。
  所以,问题的关键点儿还就出在了富悦的身上。
  再者,出了府富悦根本没负起临时监护者的义务,虽然不介意她是不是照顾的两个孩子够妥贴,可起码的你得把他们两个送上韶府的马车,再继续浪吧!
  退一万步讲,你就不能早点儿回府关注一下两个孩子的情况吗?
  及至出了事情,旁人倒还急得火烧火爆的,她倒睡得香甜,回府竟是问都不问一句,说好听点是心大和不负责任,说不好听点,这就是成心的。
  哪怕是在晚膳前回府,也能及时发现两个孩子失踪的情况,赶在宵禁之前,带着韶家的牌子让韶家的侍卫和下人们,出城四处找寻打探一番,没准就能把孩子们给寻回来了呢!
  现在可到是好了,皇城正在宵禁,四城门也都关闭着,就是有点儿线索,一夜之间,大雪漫开的,也都全不存在了。
  一家人连门儿都不能出,巴巴的围坐在一起,愁成一团。
  一夜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
  景哥儿年纪尚小,又是个男孩子,如果没出什么大的变故的话,倒也没啥太大的影响,韶家的男孩子不怕吓,死不了重新站起来,就又是硬生生的一条好汉。
  可欣姐儿呢?
  一夜不归,已经七岁的欣姐儿的名声,岂不全被毁掉了!
  想到如此大冷的天,两个孩子生死未卜,韶华气哼哼的一拳砸在桌子上,一旁坐着的富氏被吓得一个哆嗦,弱弱地说道,“阿华,你也别再气你表妹了,她也是无心的!”
  “哼,看你养的好侄女!”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一句无心就能完结吗?
  韶长治冷瞥了夫人一眼,气不打一处来,都到了这个份上了,还在为她那个侄女拉情份,都不知道心怎么会偏到了哪里,以前惯着她们两个作天作地,那是没触及底线。
  韶华冷哼一声,“母亲在我和长兄面前说什么,我们都不能背上不孝的罪名的,只是,你要想好了明天怎么答复祖父和祖母。”
  富氏一想到韶老候爷和韶老夫人对这俩孩子无原则的疼宠,顿时又矮了大半截,戚戚艾艾的扯扯韶长治的袖子,“世了爷,悦儿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可……”
  话未说完,韶长治气极生怒,用力一拍桌子,咔嚓一声脆响,四腿皆断,桌面上的茶杯稀哩哗啦碎落一地。
  “你到底是怎么当人家祖母的?”
  两个孩子生死未卜,不是想办法找孩子,偏偏她还有心情,在这还东扯西扯的想给侄女求情,难道就不能分出个轻重缓急吗?
  “哼,”韶华同样冷哼,“母亲,儿子有时候真的怀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韶关无语,举爪加一。
  这话说的富氏嗷的一声跳了起来,手指着韶华怒声道,“你,你个不孝子,怎么可以怀疑老娘对你们的一片爱心?”
  韶华邪邪的一笑,“若母亲真的爱儿子们,如何两个新孙儿亲孙女加起来,都抵不过你一个侄女儿?
  如何还千方百计的想要这个败家精,来祸祸儿子?”
  “你,你在怨怪为娘?”
  富氏虽然有时候喜欢作,有时候也偏心富悦,可对两个儿子那也是真心的,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可能不爱?
  只不过,大多时候,儿子们都太争气,还没等得她释放母爱的光辉,人就忽然长大成人不需要她了。
  韶华和韶关都没接话,倒是韶长治接口道,“为母不慈,因何不能怨怪?”
  “世子爷,夫妻一场,你怎么要以这么说我呢?”
  被自己家男人指责,富氏虽然心大,可也感觉好伤心好伤心。
  “但凡你平时多关心一些这两个孩子,又何至如是?”
  韶长治是真的很痛心,两个孩子失了母爱,她这个做祖母的不是应该多给予点关注吗?
  如今孩子都丢了,自己却尚且不知自责。
  “世子爷又不是不知,这两个孩子对我并不亲厚。”
  富氏夫人感觉自己也挺冤的,两个孩子对她不只不亲厚,而且还极抵触,时间久了,她也没耐性多管了。
  “母亲只是孩子对你不够亲厚,如何不反省一下自己?”以前对于母亲,韶华不喜的时候,就兀自躲开,从来没真正与她直面顶撞,可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还让他如何淡定?
  事关两个孩子,大哥说什么都是错的,也只有韶华才能站出来说道一二。
  一听儿子这话,富氏这个暴脾气当时就要炸了,刚想跳起来,被韶长治恶狠狠瞪了一眼,再不敢大声嚷嚷了,小声嘀咕了一句,“我,我是做长辈的。”
  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做长辈的犯了错就一定不必改正的吗?哪有这个道理?
  “古云有之:父不慈则子不孝,兄不友则弟不恭,夫不义则妻不顺也。
  母亲做下不义这事,哪里还有脸配得小辈们尊敬?”
  因为有了之前叶梨歌对富氏那些所谓的规矩的抵触,这几天时间里,韶华倒是明里暗里的对之前母亲对大嫂做下的事情,多得打听,越打听越是气愤,终于明白,因何一直到现在大哥都不愿意再续娶佳人。
  更是明白了,因何大哥现在除了日常的请安之外,连带着两个孩子,都对母亲极其的排斥了。
  “你这逆子,为娘十年怀胎辛辛苦苦的将你生下,哪来的不慈不孝的屁话?”
  富氏不敢对丈夫发狠,尤其是韶长治生气的时候,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可对于儿子,她感觉自己还是有相当的权威的。
  韶华也不心急,反正有一夜的时间给母亲算账呢,今天他还就要把母亲的这个不良性子给掰正了。
  “那儿子就给母亲提上这么几点儿,当初大嫂怀着景哥儿的时候,你是不是天天让她跪着抄写佛经?”
  只要想想他的阿梨也有可能挺着个大肚子,被母亲这般搓磨,韶华就感觉心口揪揪的生疼。
  所以说有些事情发生后没引起注意,那是与己无关。
  “抄写佛经要虔诚,自然要跪着了,母亲这也是积德修福,这算是什么搓磨?”
  韶华正色,“既是要虔诚,母亲为何不亲力亲为?”
  你自己喜好佛法,这个没人勉强你什么,可你因何要强迫别人跟你一样的盲目的信仰?
  其实当时叶梨歌说道,佛法于我来说,是一种不甚了了的信仰,尤其听说慧智大师还是佛寺中的主持,心里就先不信了七八分,如此,哪里还能谈得上什么虔诚不虔诚的?
  信仰是一个人精神世界的寄托,我自不会因为什么人而就选择了虔诚或是必须信仰,这些于我就是一种极痛苦的折磨。
  所以,韶华又继续说道,“母亲虔诚那是母亲的信仰,那是母亲的自由。做儿媳妇们的不愿意抄写翻录母亲的佛书,那也是她们的自由,母亲因何要强迫?”
  你在强迫大嫂的同时,怎么不去强迫你悉心养大的侄女富悦?
  “我,母亲我这不是不识字嘛,让儿媳妇代劳怎么啦?”
  旧事重提,其实富氏这心里也不是没有丁点悔意。
  “世间万物,心诚则灵,并不是以一个不识字为借口可以一语代过的。”
  信仰讲求的是个诚字,而不是形式主义,做不到这一点儿谈什么修身养性,哪里来的虔诚度?
  富氏缩缩脖子,其实她也没那么的心诚,只不过,争战沙场,又听侄女说,佛气能够消弥杀气,可她们两个人都不是能够耐下性子来念佛诵经的,更不要说抄写佛经了。
  既然如此,那就让儿媳妇代劳吧!
  “当时大嫂都快要临盆了,你这个做婆母的非但不体恤她四肢浮肿,却还要让她一天不少于三个时辰的跪在蒲团前替你抄写佛经,你的慈母之心可曾有过?”
  这件事儿,伺候在韶家这几个主子身边的不少人都是知道的,只是,当初的韶关夫人性了和软,从不与人诉苦,一味的顺从,习惯成自然,也就没有人想着替她出头申张正义了。
  富氏忽然提高了嗓门儿,“你这逆子,当初母亲也曾说过,让她累了就别抄写了,可她一直说没关系没关系,如今反倒怨怪起为娘了,你这臭小子是不是成心的?”
  韶华一扬头,脸上表情颇为动容,说出的话掷地有声,“那是因为,与母亲你安排给大嫂的其它事情相比,抄写佛经当数最为轻松之事。”
  韶华实实想象不到,并不能说心有多狠的母亲,怎么可以那样对待大嫂呢?
  当初的那位夫人,性子绵软又极喜静,相对地富氏安排的其它的杂事,她更愿意安安静静的抄写经卷,心里似乎还为自己和夫君以及肚子里的孩子,祈着一份福气,可她最终也没等来那份始终未至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