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那些真心实意求娶的好人家都散了,只剩下存心不良的还在坚持。
  不过人人对紫云郡主的评价,空前一致达到了鄙夷的地步,甚至有人言道:“此女必将祸国殃民,乃是千年修得的狐狸精,万万不能娶之!”
  “好啦,别气了。”林婳丢掉手里的画笔,手上五颜六色的随意拿手帕擦了擦,随即去给叶庭风倒了一杯茶,“尝尝我自己烘的花茶,喝一杯下火。”
  她这间书房到处铺着她新作的画,五颜六色好像一座盛夏的花园,在阳光下熠熠闪光。
  叶庭风接过,一口气喝见了底,但火气更甚,道:“你放心,等我找到萧弈谦那厮,我定要他好看。还有那个月娘,没想到竟如此下作,把脏水往你身上泼。”
  林婳笑了笑道:“谁让你先算计的人家,人家自然要回报回来的。”
  “哼,我这能叫算计吗?”叶庭风道:“我不过是放了点诱饵,是她自己心甘情愿上的钩。罢了,不说这些,”叶庭风从袖子里拿出两张木牌,道:“你不是一直想去听最近新出的戏《长生殿》,我这里有两张今晚梨园的木牌,位置上佳,你要不要去?不去的话,我跟我同僚去。”
  “去,当然去了。”林婳欣喜拿过木牌看了看,道:“早就想去看这出戏了,不过因为太火,一直没买到位置。你怎么抢到了?”
  叶庭风笑道:“自然是花了重金的,你心情不好,带你去听戏散散心。”
  “谢谢哥。”林婳高兴地又去给叶庭风倒茶,“来,再喝一杯。”
  -
  天刚黑,梨园的看官们纷纷入座,园子里嘈杂声一片。
  林婳一身男装跟随在叶庭风身旁,一路往园子里走,随即上了楼上的雅间,入座后从敞开的大窗户往下看戏,正对着那戏台子,视觉效果正佳。
  出门赶得急,没用晚饭,叶庭风给林婳叫了一桌子好吃的,他俩边吃边等着好戏开场。
  “人好多啊,”林婳往楼下看,楼上雅间不过四五间,大多数人还是坐在戏台下方的大场子里看戏,这样望下去,乌压压一片人。
  “是啊,”叶庭风拿着一杯酒小酌,笑道:“ 这出戏一出便火了,演绎的是皇帝与妃嫔之间的爱情故事,这普天之下,谁对帝王之事不感兴趣呢?”
  “这样啊,我且拭目以待,看这出戏怎么演。”林婳对这出戏的期待少了些许,这皇帝会有爱情故事吗?她表示怀疑,她从小到大出入皇宫,从先皇到如今的文宣帝,怎么就没听过什么惊天动地的爱情故事呢?
  由此可见,这是根本不可能有的。
  且看看这戏是怎么演的吧。
  这会园子里已然满座,但后台的旦角们还在准备,此时唯有一个琴师坐在戏台侧边,在弹琴热场子。
  戏台下的人嗡嗡地交头接耳,或高谈阔论。
  “都说这出《长生殿》好看,有多好看呢?要是不好看,你们可得赔我的时辰。”林婳他们雅间正对着下方的一桌人说话道,是一群锦衣华服的公子哥们。
  “有多好看啊,那肯定比近日盛京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有过之而无不及。”有一娇俏的小公子站起身了笑道,不过仔细一瞧,便能瞧出这位小公子是女子所扮,再仔细瞧了,发现这堆公子哥里有好几位姑娘家,都扮成了男子,为的就是好在晚上到梨园看戏。
  “你说的可是紫云郡主的事?她那事可不得了,又是退婚又是耍手段勾引,还能有比这更精彩的戏?”
  “哈哈……”一众人哄笑成团,还引得其他桌的人搭话道:“你们猜这紫云郡主还嫁得出去么?哈哈……”
  “反正我可是不敢娶的,娶回家是要倒大霉的,”有一个公子哥大声笑道:“毕竟是公认的狐媚子,祸国又殃民,我这个小身板可是经不起折腾的。”
  叶庭风听得咬牙,嘭地一声放下酒杯,“可恶!”便要起身去寻那人的麻烦,被林婳一把拽住了,“表哥,别理这些人,我们是来听戏,又不是来吵架的。”
  “可他们说这些话,简直太不堪——”叶庭风话还没说完,忽闻楼下一声呵斥,“你给我闭嘴!”
  只见戏园其中坐的一桌,有一个姑娘家站起身来,端着手中的茶水就往方才那出言不逊的男子身上泼去,她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连给紫云郡主提鞋都不配!”说着,她转身过来拿手指着方才那些调笑的公子小姐们,“你们——都给本小姐闭嘴!口臭得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臭,就被在这里熏人了!”
  叶庭风愣住,“方映雪?”
  林婳惊喜地看着楼下,看方映雪中气十足的骂人,那个蛮狠劲又回来了。还是在维护自己,真是不愧是她林婳的好姐妹。
  “你——”有小姐们不服,但都被公子哥们按下了,都非常忌惮地往旁边看了看。
  “雪儿,快入座吧,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一旁桌子坐着一位面相儒雅的中年男人,只要有些见识的人,都应该认得,这位不是别人,正是文官之首——方丞相方士元。
  没想到方丞相也来看戏了,刚刚还热闹地戏园内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是,爹爹。”方映雪乖巧地坐了回去。
  彼时,戏园里还有其他官员或者各个勋贵世家之人,一个个也亲自或者派人上前于方丞相打招呼。
  叶庭风往下扫了一圈,道:“今日来看戏的看官,看来都是非富即贵啊。”
  “看戏吧,”林婳心情愉悦地抿了一口酒,连日来的阴郁,都因为方映雪的维护一扫而空。
  “嗯,”叶庭风坐下,端起酒杯正欲喝,目光不经意地瞥过方映雪那处,嘴角微微勾起。
  这时,雅间外的走廊传来争吵的声音,离林婳他们很近,听得一清二楚。
  “为何不行?爷就要最好的雅间,快让里面的人滚出来。”一个阔公子搂着一位美人,满脸通红看着喝了不少酒,吼道:“知道爷是谁吗?爷可是汾阳侯世子,你敢不听爷的话,等明日一早爷把你的戏园子给拆喽!”
  “怎么是这孙子!”叶庭风道,还记得当初帮萧弈谦仗义,打断过这孙子的腿。
  林婳撑着下巴,瞥了一眼外面,道:“不是我们这间吧?”
  叶庭风比划两根手指道:“我们这是第二好的,本来想订第一好的,不过人家更大款。”
  “哦……那是他们倒霉。”
  外面还在闹,戏园的老板陪着笑脸道:“世子爷,您行行好,这戏马上就开场了,您的那一间雅间的视野也是非常不错的,是第二好的。”
  “本世子说了,就要第一好的——”汾阳侯世子怒了,还没发怒出来,只见那第一雅间的门被拉开,一个高大的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拔了拔手中的佩刀,再不经意地露出腰间挂着的腰牌。
  那汾阳侯世子面色一变,立马恭恭敬敬地弯腰道:“是小人无礼了,小人这就退下。”说罢,扯着他的美人,灰溜溜地跑回了他自己的雅间。
  美人还老大不高兴,“这处雅间在侧边,怎么看戏啊?对方是什么人,你怕什么?”
  汾阳侯世子瞪了她一眼道:“你知道什么?你可知道刚才那人是谁?”
  美人不解:“是谁啊?”
  “禁卫军统领边阳。”
  “那又如何?”
  汾阳侯世子冷不丁地哼了声,“谁有那么大的面子能使唤得动禁卫军统领护卫?”
  美人可算长脑子了,一捂嘴巴,战战兢兢道:“皇……皇上?”
  汾阳侯世子面色惨白地点了点头,好容易才缓过劲来,心里还是胆颤,毕竟不知死活地说了那么些混账话,真怕皇上到时候寻他汾阳侯府的麻烦。
  第一号雅间,只点了一盏灯,外面戏台的灯照射进来,里面光线正正好。
  何瑞慢条斯理地泡着茶,低声道:“皇上,方丞相也在,可否去打个招呼?”
  “不必。”
  文宣帝面色淡淡的,但何瑞知道,皇上生气了,因为刚才那些人说了紫云郡主的坏话。
  若非出宫,他们还不知道紫云郡主的事,在盛京里闹得这般沸沸扬扬,这谁家的姑娘能抵受得住这般风言风语?
  何瑞将泡好的茶水倒入御用的茶杯中,随即恭敬地递过去。
  文宣帝端着茶杯,低头看着清澈的茶汤神游,突然轻声念道:“祸国殃民?呵,呵呵……”伴随着戏台上乍起的戏腔声,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这天,盛京所有的人都丢了三魂七魄,皆因从宫中传来一道圣旨——
  奉天承运
  朕萧弈洵,年二十五,勤读书,略习武。相貌端正,身长八尺,身体安康,无陋习。今有林国公府嫡次女林婳,自幼得太后亲封紫云郡主,年芳十六,品貌端庄,秀外慧中,朕特此向林国公林淙,求其女林婳为妻,盼应允!
  第53章 毅然决然地跑路了
  这是一道求娶的圣旨!!
  难道不是直接赐婚吗?紫云郡主的面子还真大, 竟然能让皇上用圣旨求娶。
  如此,那些在林国公府门前想求亲的人,还不灰溜溜地逃走, 他们如何能跟当今皇上较量?
  能被皇上选中,求娶为皇后的人, 那一定是人中龙凤。
  所以紫云郡主岂非是谣言中流传的祸国殃民,又岂能是狐媚子, 那种娶了会倒大霉的说话更是不可靠。
  “紫云郡主长得貌若天仙, 气质出尘, 又蕙质兰心,有一颗菩萨心肠,难怪皇上会选她为后。”
  “是啊, 我曾经还得了紫云郡主的善心帮助,没银子看病吃药,是郡主帮助了我。”
  “林国公府每逢节日,都会在府门口施米施银钱,紫云郡主也经常亲自上阵发放呢。”
  “听说这位紫云郡主脾性可好了, 从不打骂下人, 还经常赏赐下人,能在她身边当差, 可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
  一时之间, 紫云郡主的名声好转了, 一个个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什么溢美之词都往她身上套。
  而之前那些随意捏造谣言中伤紫云郡主的人, 心虚的举家携口地搬离盛京避风头去,这可是皇上钦点的继后,他们说了那些话得罪了, 都是有迹可循,若是被人告发,怕是要吃官司的。
  再比如杨氏,已经好几日不敢出门了,就怕顺天府的衙差来抓她,又怕左邻右舍取笑她,说她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她就不能理解了,怎么林国公府那丫头就被选成皇后了?
  这可是一国之母啊,岂是随随便便就能当的?
  再仔细琢磨了下,以林国公府的实力,也不是不可以,更何况先皇后还是那丫头的嫡姐。
  杨氏自己都觉得有一点惊奇,她居然敢去奢望一个能当皇后的贵门千金来给她儿子做妻,这简直太异想天开了!
  -
  长宁宫的宁太后已无力阻挡,当皇上将平南王谋逆的证据摆在她眼前,她当下就认输了。
  难怪这些日子,皇上总是回避她,不愿与她商谈紫云郡主和平南王世子的婚事。起初她以为是皇上不愿意放手,还惦记着林婳,没想到其中的关键。
  是她一时糊涂了,平南王本就在云州拥兵自重,若还将紫云郡主嫁给平南王世子,那林国公麾下的三十万陵东军岂不是就与平南军联姻了,从此不分两家。
  虽说她很信任林国公,但这无疑于是个巨大的隐患,毕竟人心是善变的。
  如今,已经没有更好的人选,她不得不同意皇上所提出的婚事。
  这都是命吧,有些事越撮合越是不能两全,越阻止偏偏越凑合到一块。
  宁太后看着她这个早已将一切掌握在手中的皇帝儿子,叹气一声道:“哀家答应了,但你必须给哀家承诺。”
  文宣帝微微颔首,“母后,您想让我承诺什么?”
  “你既然要娶她为继后,那必当以最尊贵的规格娶她入皇宫。”
  “那是自然。”
  宁太后又道:“你必须承诺,将来第一个生下皇子的也必定是她,不能让其他妃嫔抢先。”
  “是,儿臣谨记。”文宣帝应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