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师
  时间仿佛停止了。
  女子已经缓缓落在了地上。
  她身体的周围似乎有一个无形立场,一道道流光正在律动。
  长发在立场中停止了飞舞,正在缓慢地落到她的肩上。
  双手也和头发一般渐渐垂落到体侧。
  这时候,女子突然黛眉微蹙,呼吸渐渐变深。
  她的突然出现对雪痕造成的冲击极大,雪痕此时满脑子都是问号,带着对未知的无限恐惧的问号。
  雷击是如何产生?这个西方女人从何而来?刚才的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雪痕完全一无所知。不但是他,远远站着的猎人们也同样是一脸震惊,莫名其妙。
  再低头看看怀里的阿布,虽然嘴角带血,但是没有大碍,雪痕心中大定,将阿布放入背包中背在背上,思考着该如何逃脱。
  猎人还环伺在侧,直接逃走肯定不行,眼前这个裸女也不知是什么来路,是敌是友,一时间难以抉择。
  就在这时西方美女却动了,如同雕像获得了生命。她深呼吸了几次之后,渐渐睁开双眼。脸上突然露出痛苦的神色,她立刻蹲下身子,单手扶住额头,似乎头很疼痛。
  她醒了。
  她的动作,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猎人们又后退了几步。
  雪痕灵机一动,连忙趴在地上,眯起眼睛,一动不动,如果不仔细看,浑身是血的雪痕看起来毫无生气。
  他在装死。
  这样一来可以麻痹猎人们,二来不知这西方女子是敌是友,可以借机观察,随机应变。
  现场的动静引起了西方美女的注意,她抬起头,立刻看到了面前的几人,同时也注意到自己一丝不挂的身体,她本能地遮挡住自己的要害部位。
  一抹羞红浮现在她那很有西方特色的脸上。
  她的眼睛美丽动人,目光坚毅,从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开始,一种凛冽的冷意便突然地浮现在她的周围,她再也不是之前那个一丝不挂毫无防备的美女了,一种成熟少妇的气质浮现了出来。
  一直看着她的雪痕很敏感地察觉到这种变化,顿时感到好像有个什么美好的花瓶被打碎了一般,心中有些隐隐的失落。
  西方美女蹲在地上,她带着冷意扫视整个空地,扫过了雪痕的“尸体”和被雷电击中当场死亡的猎人的尸体,最后落在远处的三个猎人身上。
  三个猎人正一脸淫邪地看着她。
  美女突然站起身,快速地原地旋转了一周,如同变魔术一般,当她转回身,身上已经套上了一件黑色丝绸绣花蕾丝勾边睡袍。黑色丝绸衬得美女更加成熟稳重,高贵端庄。
  雪痕的疑惑更深了:她之前明明是一丝不挂,却莫名其妙弄来一件睡袍,难道她是个魔术师不成?
  睡袍单薄轻盈,甚至有一些半透明,但是至少是有衣服遮体了,美女站起身,挺胸抬头。
  只是穿上衣服的她比起之前一丝不挂的时候,似乎反而更具诱惑了。
  她嘴角一抿,黛眉微蹙,自言自语道:“说什么荒山野岭……后勤部的那群混蛋,回去一定要阉了他们!”
  听到这句话,雪痕心中一震,不由得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他之所以震惊,是因为西方美女说这话的时候,用的竟然是东方云莱语。而且口音纯正,仿佛是雪国本地土生土长的一般。
  美女似乎发现了什么,眼光流转,若有若无地扫了地上的雪痕一眼。
  雪痕连忙又闭上眼睛,连呼吸都屏住了。心中连说糟糕。
  美女向前走来,雪痕心中惴惴:她莫不是发现了自己在装死?
  赤裸的玉足踏在烧焦的青草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这声音越来越响,雪痕心中也越来越不安。脑海中两个声音在打架:
  “逃吧!快逃!”
  “不!太诡异了,不能动,要继续装死!”
  那一刻雪痕心脏都快要爆炸,他的紧张既有对危险的恐惧,还有一丝“偷看了美女裸体,生怕被人家当场抓住”的恐惧感。
  虽说她是从天而降,落在自己面前,不能怪自己。但是看了毕竟是看了,总是有些心虚。
  在雪痕的感觉中,美女的这几步走得是那么地缓慢,仿佛是出来郊游。
  突然,一阵疼痛感从手上传来,竟是美女踩在了自己的手上。她脚心柔软,体重也有限,赤足踩在手背上并不是很痛,但是倒霉的是雪痕手心下面的地上却正好有些石子,咯得他手心生疼。
  尼玛,你踩到东西了你知道吗?
  他本能地想要抽手,但是那一刻突然思维电闪,强忍住了抽手的本能。忍着疼痛,一动不动。
  他现在可是在装死,要是动了,不就前功尽弃?
  美女的脚在雪痕手背上碾压着,随着她的步伐,重心落在这只脚上,对雪痕的手的压力就瞬间骤增。
  那一瞬间的感觉是非常微妙的,手背贴着美女柔软的脚心,就像被踩背般舒服。而另一面却被石头扎得痛不欲生。
  雪痕甚至能够敏锐地感觉到她脚心里的细微变化:踩到手的时候,她脚心肌肉收紧又放松,在雪痕的手背上微微碾动,好像她的脚对于这次亲密接触也感到意外,试图另换个平坦的落脚点,但是压力却来得猝不及防,主人的重心变换让她与雪痕的手强制结合。足弓的弧度和雪痕手背的弧度十分吻合,于是脚心瞬间与手背全方位紧密贴合,像赤身裸体的男女紧紧拥抱。
  而雪痕觉得就像有一条大鱼死在了手背上。然后有一艘船碾过这条死鱼。
  他咬牙强忍痛楚,一动不动,他知道,双方肌肤相接,自己手上的变化一定也逃不过对方的感知。所以他忍痛的同时还要放松手上的肌肉,以免被察觉到他是个活人。
  这一脚其实只是正常迈出的一步,但在雪痕感觉中,这一步迈得沧海桑田。
  终于,美女踩过了雪痕的手,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就大踏步向前走去,迈过了雪痕的“尸体”。
  睡袍的裙摆荡起一股香风,裙底风光昙花一现。
  雪痕如获大赦,心中大气长舒,脸上表情都扭曲了,手却不敢收回。
  他看着美女的背影,从这个角度,美女看似毫无防备,美好的背部曲线在半透明的睡袍中若隐若现。雪痕心说,如果现在突然暴起偷袭,一定能制服这个弱女子。
  但是现在三个猎人的威胁还在,没有行动的必要。
  哼,这次小爷放过你了,别让我再遇到你,否则一定把你扒个精光,捆在床上,然后……挠你脚心一小时。
  美女越过雪痕,伸手向三个猎人一指,朱唇轻启:“你们,自挖双眼吧。”
  犹如一个霹雳,把雪痕的意淫击碎。
  语气如此缓和,却饱含着威严。流利的东方语,从一个西方美少妇口中吐出,而且第一句话,竟然就是如此嚣张狠毒!
  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雪痕全身僵硬,汗流浃背,一动都不敢动。
  三个猎人之前在同伴被雷电击中的时候就第一时间跳出圈外,远远观察,没有轻举妄动,现在听到她以流利的东方语说出这般狠话,三人遥遥对望了一眼,各有所思。
  过了一会,猎人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一个猎人越众而出:“外国小妞,你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不?”
  他眼中流露淫色。显然是对西方美女心怀不轨。
  “阿斯路路,不要小看!她是……”三人中的领队出声喝止。
  名为阿斯路路的猎人不屑地哈哈大笑:“待我抓了小妞,哥们儿们尝尝!”
  说着,他已经向美女走去。
  “哼!”身着丝绸睡袍的西方美女一声冷哼。
  她和那猎人相距十几米,也没有看到她做什么动作或者发出什么暗器,但是阿斯路路却像牵线木偶一般随着她的一声冷哼扑倒在灌木丛中,就像是他为了躲避手榴弹而卧倒了一般。
  但是没有人扔手榴弹,他也不应该卧倒。
  灌木丛中发出一声低呼:“啊!唔……女巫!妖法!”
  只见阿斯路路在灌木丛中坐起,一手捂住双眼,鲜血从指缝中流出。他摔倒的时候被灌木戳瞎了眼睛。
  猎人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被戳瞎了眼睛也没有发出惨叫,但是他心中恐惧却在这一句低呼中展露无遗:他惧怕了,他把这诡异的一幕归结为女巫的妖术。
  雪痕和另外两个猎人都很震惊,不解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雪痕离得较近,他能够确定美少妇并没有丢出任何物体。相距几米之外的阿斯路路就那样摔倒了,倒得那么不自然,连伸手撑地、遮挡的动作都没有,竟被树枝戳瞎了眼睛。就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抓起阿斯路路,把他塞到灌木丛里。
  这简直是妖术。
  “她是念师!”猎人领队说出了自己刚才未说完的猜测,现在从她的手段上已经能够确定无疑,她绝对是念师。
  “念师?传说中的?”
  听到领队的话,雪痕心中也无比震惊,他无数次听说念师的传闻,在村子的议事厅中还有一尊念师的小铜像,雕刻着一个仙风道骨的男人。据说他曾在百年之前出现,以一人之力对抗天灾,解救了无数山民的生命,之后他挥挥衣袖,飘然离去,只留下念师之名。
  在传闻中念师有通天彻地之能,是仙人、神祗、大罗金仙转世,但是现在她就站在自己的面前,竟然是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
  “不可能!念师是男人,她只是个妖女!”
  “就算是念师要杀我们,也不能!”
  猎人们犹豫了片刻,愤怒战胜了恐惧,他们果断地发动了攻击。
  四根飞矛破空而来。
  剩下的两个猎人也已经看出,对手绝非常人,必须全力应对。
  因此他们一出手就毫无保留,使出了双手投矛的绝技。双手左右开弓,每人连射两支飞矛。在投出飞矛的同时,他们还同时向两个方向移动,使飞矛从四个不同方位攻向对手,配合默契,战术犀利。
  飞矛破空,疾风阵阵,袭向衣单体薄的西方美女。犹如飞鸟袭击水中游鱼。
  只见美女缓缓地抬起一只手。
  只用一只手?能够挡住四支飞矛吗?
  况且她的抬手速度很慢,飞矛倏然而至,她手还没有抬起来。
  她腰背微挺,中门大开,这难道是什么厉害的武功架势?
  四根长矛分四个方向射向美女,此时她已经避无可避。
  就在雪痕认为她要被飞矛射穿的时候,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只听见一声炸响,在刚才的飞矛飞行的路径上,突然出现盘子一样的空气波纹一闪而逝。那是某个高速飞行的物体超过了音速,在突破音障时留下的音椎。
  而飞矛此时已经完全消失。
  几乎与此同时,只见两个猎人的身体同时爆开,就像体内有一颗炸弹同时爆炸了一般。猎人们尸体的碎块到处横飞。
  美女的手这时才抬到嘴边,她微微仰头,打了一个哈欠,淡淡地道:“无聊。”
  她抬手挺腰的动作竟然只是为了打个哈欠!
  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什么物体突破了音障,击中了猎人,没有人知道。
  “让你们留下眼睛,你们却非要把命也留下……”
  灌木丛边的猎人愣了一会,终于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他顾不得眼睛被刺瞎的疼痛,掉头钻进灌木丛中,横冲直撞地逃走了。
  而西方美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雪痕脸色惨白,全身僵硬,后背的衣服几乎都被汗湿透了。
  这个女人究竟是用什么方法杀死了两个猎人好手?是传说中的地雷吗?她是谁?究竟是敌是友?
  本以为这女人的出现会是自己逃跑的机会,但没想到刚逃出火坑又跳进了油锅啊。
  他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他只希望美女快些离开。
  只要她走了,自己就可以逃走。
  但是就在这时,美女慵懒而恐怖的声音响起:“起来吧,别装死了。”
  一股冷意从头到脚。
  是试探!一定是试探!她不可能发现我的。
  雪痕心中抱着一丝侥幸,依然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死人的手会有体温吗?”美女转回头,向雪痕走来:“是要我拉你起来吗?”
  尼玛,刚死的不行吗?
  听到美女这话,那一刻雪痕全部的希望都破灭了,趁美女距他还有几米,他再不犹豫,立刻翻身而起,向灌木丛中窜去。
  身后传来了那西方美女正宗的东方语:“跑吧!小男孩!看看你能不能跑出我的手掌心……”
  这纯正的东方口吻在西方人嘴里说出来违和感非常强,但是雪痕此时已经顾不得想这些。
  他更不会停下来,他以更快的速度向他的既定目标:悬崖奔去。
  西方美女没有继续追来,她被雪痕远远地甩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