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一样的红色光芒
  ……
  浓烟滚滚中,悬崖峭壁上的一棵松树上匍匐着一个身穿日本军装的男人,男人面相阴狠,左手的小指金光闪闪。男人怀中抱着一幅血迹斑斑的绣品。
  山谷底部不断升腾起的浓烟和火光烧灼着这个阴狠男人的心。
  突然这个有着一根金属小指的男人浑身颤抖起来,男人惊恐地抬头朝四周望去,烟雾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在朝他走来,边走边道“水新,我是娘啊——”
  山谷中似乎回荡着一个老者苍老的声音“看这山看这水,可好——”
  男人愈发惊恐起来。
  男人正是日本间谍系统华北区的杰出间谍——保之澜。
  低头看向自己怀中抱着的血迹斑斑,污秽不堪的绣品,保之澜突然一声大喝,猛然跃起。
  犹如一只矫健的古猿,又似一只苍茫猎鹰。保之澜在悬崖峭壁上的一棵棵大树间,山石间飞腾。不多时,这个狡诈的日本间谍就跳跃到盘山路上。
  待站定,保之澜朝云水古镇望去,那一面面招展的旗帜,那一声声的呐喊,无一不在宣告着云水百姓的胜利,宣告着一个个苏绣人的胜利。
  从身上扯下一条绳子,将《大清龙脉图》快速卷起,用绳子捆束好,背在后背上。深深呼吸一口气,保之澜快速遁入密林中,快速奔跑起来。
  不多时,山谷中传来孟水芸的大哭声。
  “爹啊——”
  忽然,山谷中爆发出孟水年的悲愤的大哭声。
  “天杀了我吧——”
  不多时,有众多工人的声音传来。
  工人们,百姓们顺着山路爬上山巅,爬上云水古镇四周的各个山巅,跑向牺牲在各个大炮附近的云水人,西塘人。
  午后的云不断地变换着形状,时而幻化成一条威风凛凛的巨龙,时而又化做一朵美丽的花。欢快的鸟雀在云层中穿梭着,这些鸟儿哪里知道就在刚刚,这美丽的千年古镇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呢?
  一具具云水人,西塘人的尸体被人们背下山。
  一滴滴鲜血落在地上,渗入泥土中。
  ……
  数以万计身穿工服的,袖子上戴着“工”字红袖标的汉子们押解着双手被捆束的日本兵,日本间谍,日本武士,朝云水大街上走去。
  老人们,男人们,女人们,拥抱在一起,痛哭,为这场血之战的胜利而哭泣,更为许茹宝,为卓文雪儿、为兰彩霞、为孟孝平、为一个个真正爱着这千年古镇的人而哭泣。
  被称呼为王连长的男人愧疚又歉意的望着怀抱卓文雪儿哭泣的林慕容,道“慕容,节哀。是我们来晚了。”
  泪眼模糊的林慕容抬起头来,道“王连长不要说这些,我要感谢咱们的工人队伍的增援,感谢国民十九路军用声东击西的方法将那二十架轰炸机吸引到五十六号高地,我要感谢你们派出大队伍袭击日本间谍的大本营,牵制了敌人的后续力量。
  没有你们带来这些工人武装,我们是不可能取得胜利的。”
  孟水芸悲伤地朝被叫做“王连长”的男人走来,双手抱拳,道“感谢兄弟们今日出手相助。我孟水芸要如何感谢大家呢?水芸深感不安。”
  王连长佩服地望着孟水芸,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袖标,红袖标被高高举起。
  “孟董事长,看这个大大的‘工’字,今日到这里增援咱们云水西塘的兄弟们,汉子们,都是咱们工人自己的队伍,都是苏州,无锡,昆山的工人武装,咱们工人都是长眼睛的,过去的日子里,林氏绣品集团公司的工人队伍在抗击日军,救援受灾军民上,所做出的贡献,咱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红袖标被双手递送给孟水芸,王连长大声道“你是一个有良心的商人,你有着一支勇敢的工人队伍,希望你能接受这个红袖标,成为咱们江南工人武装的一分子。捍卫咱们工人的利益,维护咱们工人应得的利益。”
  “工人武装?”孟水芸有些诧异。
  不等这名叫做“王连长”的男人解释,身后传来一位老者的声音。
  “水芸,接受这红袖标。”
  众人回头望去,却是面色忧伤又严肃的林纪楠。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我们林氏绣品集团公司的工人队伍需要与这些勇敢的八方兄弟工人队伍结合在一起。捍卫我们的民族产业,以工人的力量驱逐居心叵测的侵略者。”
  孟水芸犹豫时,云水古镇外的盘山路上开来大量的轰隆隆的卡车。
  卡车队伍开进云水大街。
  为首那辆卡车上跳下一个俊美的男人,男人有着一头褐色的头发,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男人的下巴上是浓密的胡子。
  一副大墨镜被男人戴在鼻梁上。
  男人戴着一个贝雷帽,身上着了一个工字工服。工字工服被鲜血浸润透。
  当孟水芸的目光落在男人的胳膊上时,愣了,男人的胳膊上也戴着一个红袖标,红袖标上一个大大的“工”字。
  男人正是贺子谦,中法混血的小保罗。
  贺子谦朝孟水芸用力点了点头。
  孟水芸抬手将眼睛里的泪水擦拭去,双手接过王连长手中的红袖标。
  贺子谦走到王连长身边,道“已经全部准备好了,十九路军方面要全面接收这批日本战俘。现在要将这些日本战俘运送到十九路军为此次战役专门设置的战俘点。”
  看着贺子谦胳膊上的伤口,王连长道“你受伤了,日本间谍的大本营怎么样了?”
  贺子谦道“虽伤亡惨重,但缴获大量谍报工具,抓获众多日本间谍,营救了大量抗日志士。”
  王连长激动地握住贺子谦的手,声音略有哽咽地说道“好,太好了——”
  贺子谦显然也是非常激动,道“王连长,你可见过‘他’,那个‘他’——”
  这一声“他”令王连长陷入沉思中,片刻后,这个江南工人武装的负责人略有遗憾地说道“我如你一样,都没有见过电波那端的‘他’,但我相信我们始终在寻找的‘他’其实就在我们身边,在我们每个人的身边。”
  贺子谦道“这个神秘的‘他’真是太神通了,‘他’不仅与你们江南工人武装有联系,更与国民十九路军有联系。”
  王连长微笑着拍了拍贺子谦的肩膀,道“‘他’确实很伟大,他将你这个银行家带到我的身边。”
  言语间,大量的卡车停靠在云水大街上。
  众多的日本兵、日本武士、日本间谍被胳膊戴着红袖标的汉子们押解着上了卡车。
  突然,一个女子从许家老宅里飞跑出来,眼泪如飞。
  “晓筠——”满脸大胡子的贺子谦走了过去。
  柳晓筠仰起头来,看着戴着假胡子,鼻梁上架着一副大墨镜,浑身上下被严密包裹的贺子谦,哭道“子谦哥——”
  贺子谦愧疚地说道“晓筠,是我连累了你,你受苦了。”
  柳晓筠低声啜泣道“只要子谦哥认为是对的事情,晓筠都愿意去为之努力。”
  突然,空气凝滞了。众人回头朝许家老宅的大门望去。
  老画师萧竹在秋嫂的搀扶下走了出来。白发苍苍的老画师萧竹透过人群,四处搜寻着。
  “萧师傅,您身体这样孱弱,不如坐下歇息——”秋嫂道。
  泪眼模糊的老画师萧竹艰难地朝四周望着,喃喃道“为什么我的心跳的这样厉害,为什么我感觉我的小保罗就在附近,我的小保罗。”
  头戴贝雷帽,下巴上粘贴着假胡子,带着大墨镜的贺子谦望着四处踯躅的老画师萧竹哽咽道“王连长,请将这些战俘安全运送到十九路军设置的战俘点吧。”
  注意到贺子谦哽咽的王连长顺着贺子谦的目光朝老画师萧竹望去,瞬间便明白这两人之间的不能言说的故事。
  感动的王连长道“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都会记住你为这里所做的一切。你是一个真正的中国人。”
  晶莹的泪水从墨镜里流淌下来,贺子谦哽咽道“谢谢你,王连长,从我知道我的母亲是中国人那天起,我就明白我此生与这里会纠结在一起。我所做的一切皆是因为我身上有一半的血液是中国血。”
  王连长朝众人点了点头,带着众多胳膊上戴着红袖标的汉子们,大踏步地朝停靠在云水大街上的大卡车走去。
  众人大喝,一个个汉子们飞身上了卡车。一把把长枪对准了被捆束住双手的日本兵,日本武士,日本间谍。
  数辆大卡车上摆放了众多死去的日军的尸体。
  身负重伤的林纪楠带领孟水芸、金世浩、安容海、张宏远等人站在云水古镇的入口处向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工人武装抱拳。
  大卡车排成长队朝云水古镇外开去。
  一个个汉子们雄赳赳,气昂昂,胳膊上的红袖标在下午三时的阳光下泛着鲜血一样的红色光芒。
  众多的汉子们手持武器,严密监视和看押着这些战俘们。
  其中一辆大卡车上装载了大量的日军尸体,其中既有老男人黑泽的尸体,又有丫鬟宛儿的骸骨。
  没有人注意到众多尸体中的一具尸体的眼皮在微微动着。这具“尸体”正是日本间谍井上和彦。这个在日本华北区间谍系统里一直担任秘书长角色的间谍平日里给人的感觉是碌碌无为的,可有谁知这个看似普通的日本间谍才是真正的狠角色呢?
  战争远没有结束,这一切只不过是人狼之战的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