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喧嚣的繁花
  ……
  保之澜突然冲了出去,大手猛然卡在孟水芸的脖子上。
  “快把那《大清龙脉图》交出来,否则所有人同归于尽。”保之澜威胁道。
  孟水芸冷笑道“就在你的眼前,你还到哪里去寻?”
  “在哪里?在哪里?”保之澜狰狞地吼叫道。
  “就在你的头上。”孟水芸道。
  保之澜抬起头来,朝巨大的洞顶望去。
  惊诧,震惊,恍然。
  七十二把夜明柱的光芒经过碧绿潭水的折射,投射到洞顶,形成一幅巨大的广阔的绣作。
  这绣作上有被白雪覆盖的皑皑群山,有圣洁的如镜一般的天池,有广阔无垠的林海雪原,有无数展翅翱翔的雄鹰,有矫健奔腾的骏马。
  数以千计的穿着旗人服装的兵士们骑着高头大马朝林海雪原中一处所在而去,每一个兵士皆扛着无数珍宝,更有许多马车拉载着众多珍宝。
  “难道这就是《大清龙脉图》?”保之澜在心中思量着。
  随着潭水的晃动,洞顶上显现出的这幅图画上的兵士们犹如正在走动。
  突然,保之澜的眼睛渐渐眯缝起来。
  为何这洞顶的图案渐渐变得缩小了?
  不,是——
  保之澜内心的震惊大过惶恐。洞顶的图完全是一幅动态图,随着潭水的晃动,洞顶上的图案中的兵士们护送着大量珍宝跨过草原,崇山,峻岭,穿过森林……
  一条弯弯曲曲的路线出现在洞顶,犹如一条巨大的苍莽的蟠龙。
  兵士们最后都在一个犹如巨大的夜明珠的地方消失了,这犹如夜明珠一般发出无限光芒的地方正是一处隐藏在群山峻岭间的山洞。
  山洞的位置正是“蟠龙”的“眼睛”。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大清龙脉图》?
  保之澜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这样一幅动态的图,自己该如何拿走?
  既然林家的祖宗能将图以这样的方式保存在这里,就定然有办法带走。
  突然,保之澜张大了嘴巴。
  洞顶上的动态图似乎在渐渐变得“淡”“模糊”。
  卡着孟水芸的脖子,保之澜道“这是怎么回事儿?这到底是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孟水芸淡淡地说道“数百年前老祖宗的设计,这洞里的空气是固定组成的,每一种成分都是有固定比例的。
  只要打破了这种平衡,这洞顶上显现的《大清龙脉图》就会发生变化,渐渐消失。”
  保之澜难以置信地将目光落在潭水中一动不敢动的,犹如木桩一样矗立的日本间谍们。
  “不错,正是这潭水决定了图出现的时间,能够显现的时间,这些人落进潭水中,潭水已经发生了变化,随着和人体的反应,潭水会逐渐减少,洞顶上的图也会彻底消失。”孟水芸淡淡地说道。
  一手卡住孟水芸的脖子,一手指着潭水中的众多日本间谍,保之澜声嘶力竭地说道“什么是‘和人体的反应’?”
  孟水芸冷冷道“他们已经溶解,就快全部消失,你看不到吗?”
  保之澜大惊,扭头朝潭水中的一个个日本间谍仔细望去。
  之前还能看到眨眼的日本间谍们早已停止了呼吸,人人的皮肤表面覆盖了一层小小的犹如小米粒一样的水泡。
  碧绿的潭水的水位渐渐降低,朝下落去。
  “他们内里已经被吞噬空,外面的只不过是一幅皮囊。老祖宗说过,任何窥视这座庞大的地下迷宫的狼子野心的人都会受到报应。”孟水芸道。
  大手猛然用力,孟水芸的脖子几乎被掐断。
  “快把真正的《大清龙脉图》交出来。否则全部都死在这里。”保之澜声嘶力竭地吼叫道。
  孟水芸轻蔑地望着保之澜,淡淡地说道“是你的日本间谍们触动了潭水机关,启动了《大清龙脉图》的呈现,是你的日本间谍们与潭水发生了反应,导致这刚刚呈现的《大清龙脉图》会在一个时辰内彻底消失。”
  “啪——”一巴掌狠狠抽在孟水芸的脸颊上,保之澜吼叫道“那就在一个时辰内把这幅图原模原样的描画下来。”
  “唯一的方法是刺绣下来。用绣线将这幅《大清龙脉图》绣制出来。”孟水芸道。
  大手再次用力,卡得孟水芸连咳几声。
  “用笔都未必能在一个时辰内描画准确,更何况是用丝线。你在骗鬼吗?”保之澜叫嚣道。
  手指指向老画师萧竹,翠荣等被束缚在长长的铁链上的众人,孟水芸道“把他们都放了,大家一同绣制同一幅图,定然能在一个时辰内绣完,定然能在《大清龙脉图》彻底消失前绣制完。”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保之澜声嘶力竭地吼叫道。
  孟水芸停止了挣扎,淡淡地说道“信不信在你。”
  抬头看着洞顶渐渐消失的《大清龙脉图》,低头看看潭水中渐渐被溶化腐蚀掉的众多日本间谍。保之澜恨恨地说道“哪里有丝线?哪里有底料?哪里有绣针?”
  手指七十二根夜明柱制作的火把,孟水芸道“在第六十五根火把下隐藏着老祖宗留下的制作材料。”
  保之澜示意一名日本间谍上前看上一看。
  那名日本间谍走到第六十五根火把处,轻轻摸了摸火把。
  咔嚓一声,距离火把一米开外的石壁露出一道暗阁,暗阁里装了大量的苏绣用的材料。
  “为什么会在数百年前就有这些材料存在?”保之澜问道。
  “你不相信这些?老祖宗自然想得清楚,自然知道会有类似你这样的人窥视这里,你尽管不相信,可以任凭这图消失。”孟水芸语气平缓地说道。
  看着洞顶越来越模糊的《大清龙脉图》,心已乱的保之澜朝众多日本兵,大声道“放开他们——”
  日本兵们拿出钥匙将每一个人的手铐,脚镣打开。
  得到释放的众人焦急地扑到巨大的潭水边缘,看着趴在棺材上的小小的孟子玥,焦急万分。
  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巩沛涵不敢接近潭水边缘,兀自倒在孟水年的怀里,望着潭水中央的棺木发呆。
  小小的孟子玥趴在棺木上,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趴在潭水边缘的亲人们。
  通体碧绿的棺木犹如一个摇篮床来回地摆动着,小小的她不时地发出咯咯的笑声。
  几个日本兵将一捆巨大的底料扛了过来,丝线和针线取了出来。
  孟水芸抓着底料的一角猛一抖动,巨大的底料铺展开来。
  林慕容、周狗子、周淳其、孟水年、孟孝平、丁心彤、何绘婷、兰彩霞走了过来,人人伸出双手用力扯住底料的边缘。
  巨大的底料紧绷起来。
  老画师萧竹、孟水芸、卓文雪儿,三人各自拿起一支炭笔,仰望洞顶的渐渐消失的《大清龙脉图》,轻轻在底料上勾画起来。
  素手芊芊,墨心丹青。
  片刻后,一幅速写的《大清龙脉图》呈现在底料上。尽管栩栩如生,尽管大气磅礴,但毕竟是速写,没有完整的反映出《大清龙脉图》的真实情况。
  穿针引线。
  老画师萧竹、孟水芸、秋嫂、卓文雪儿、翠荣、巩沛涵,众人拿起针线,快速落针。
  丝丝线线,快速地穿过底料,一上一下。
  夜明石的荧荧光芒中,飘摇的潭水折射的光芒中,每一个人都是如此美,美得如此动人。
  此刻,周遭仿佛没有日本兵,没有日本间谍,没有日本武士,有的只是老祖宗留下的属于中国人的艺术。
  小小的的孟子玥趴在棺木上,忽闪着一双大眼睛,静静地望着巩沛涵,看着孟水芸,大大的眼睛望着逐渐在底料上呈现出来的雄壮的群山,皑皑雪原,苍茫的原始森林……
  色泽明亮,大气磅礴的《大清龙脉图》渐渐呈现出来。
  看着洞顶几近消失的图,看着即将绣制好的《大清龙脉图》,保之澜的内心欣喜若狂。
  在洞顶的图彻底消失的刹那,《大清龙脉图》彻底绣制完成。几乎就在同一时间,荧荧绿的潭水消失不见,那数十名日本间谍也早已经溶化不见。八具通体碧绿的棺木稳稳当当地落在池子下面的地面上。
  小小的孟子玥趴在棺木上,嘴里发出咿呀之声。
  保之澜走到被众人扯住的底料前,仔细地观察着这幅众人齐心合力绣制的《大清龙脉图》,完美无暇,和之前洞顶出现的图是一模一样。
  如果没有意外,按照这图上的所记,就定然能寻到那光亮之地——大清历代掌权者藏宝之地。
  看着那个类似夜明珠般闪闪发光的山洞,保之澜眯缝起双眼,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前靠拢,似乎想看清楚这像夜明珠一样闪闪发光的山洞的真正所在。
  就在刹那间,林慕容、周狗子、周淳其、孟水年、丁心彤、何绘婷,几人快速将底料翻动,将保之澜包裹在其中。
  这一刻来的太突然,众人均是一愣。就在日本兵们,日本间谍们,日本武士们要举枪射击时,林慕容,卓文雪儿,周狗子、周淳其等人飞身而起,快速夺取几个日本兵的枪械。
  “晓筠,接着。”卓文雪儿将一把手枪丢给一旁的柳晓筠。
  就在一名日本间谍要举枪射击孟水芸时,手抓长枪的周淳其猛然开了平生的第一枪,子弹正中那名日本间谍的胸膛。
  “噗——”长长的军刀挥起,刺向愣在一旁的兰彩霞。
  不等那军刀落下,手抓长枪的孟水年快速开枪,大叫道“去死——”
  保之澜快速从绣制好的《大清龙脉图》下钻了出来,愤怒地搜寻着孟水芸的身影。
  自己早该想到,早该想到这个聪慧的女子怎么会轻易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出来呢?若是这么容易,日本间谍系统也不会花费了这么多年潜伏于此。
  “全部射杀——”愤怒到极点的保之澜大声地吼叫道。
  日本兵们,日本武士们,日本间谍们,得到了保之澜的命令后,一个个犹如饥饿了多年的猛兽,终于得到了释放。
  一颗颗子弹射向众人,一把把军刀挥向众人。
  “啊——”孟孝平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大叫。
  一条胳膊被一把日本军刀生生切了下去。
  兰彩霞大惊,疯狂地扑了过来,大哭道“他爹啊——”
  鲜血喷溅到落在地面上的《大清龙脉图》上。
  看到自己的老父亲被砍断一条胳膊,孟水年,孟水芸大怒,两人猛然靠在一起,牙关紧咬,两人猛然掉转身子,瞄准了那名举着军刀的日本间谍。
  砰砰——
  连续三枪,每一枪都击中该名日本间谍的要害部位。
  扑通一声,这名日本间谍倒在地上。
  兰彩霞仰天哭泣,疯狂扑向杀红了眼睛的保之澜,哭道“求你,求你,住手吧,求你,住手吧,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罪,是我太穷,我没有资格把你生下来,你的所有不幸都是我造成的,请您住手吧。”
  正与林慕容鏖战的保之澜大怒,飞起一脚,正好落在扑过来的兰彩霞的胸膛上。
  兰彩霞被踹倒在地,一口鲜血喷吐出来。
  与敌人搏杀的众人,没有一人能抽身照顾到这个哀伤到极点的母亲。
  兰彩霞匍匐在地面上,痛苦地抓着那幅《大清龙脉图》,哭泣道“究竟这幅图有什么秘密,会让日本人如魔鬼一般无人性?究竟是什么魔力可以让我的儿子成了魔鬼?”
  小小的孟子玥趴在棺木上,看着不断搏杀的众人,大张着嘴巴。
  突然,这小小的婴孩看到正与敌人搏杀的巩沛涵。
  天然的亲情令这个小小婴孩嘴巴里发出喃喃之声。
  巩沛涵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哀痛不已,尽管她很想立刻跳进池中,把自己的女儿拥抱在怀中,但是自己现在还不能。
  那样只会将敌人更关注到这个小小婴孩。
  身体孱弱的柳晓筠和丁心彤、何绘婷,三人背靠背,每人手中皆握着一把手枪,一颗颗子弹射出,弹无虚发,皆中敌人要害部位。
  众多的日本武士和日本兵举着军刀围绕这三个女子,奈何不得。
  突然,保之澜的目光落在小小的孟子玥身上。
  阴狠之色浮现在保之澜的双眸中。
  大叫一声,保之澜抬脚横扫林慕容,林慕容朝一旁躲闪去,谁知狡诈的保之澜借助这一瞬,飞扑进池中,举着寒光闪闪的军刀刺向趴在棺木上的小小的孟子玥。
  众人大惊。
  军刀突然停在小小的孟子玥眉心处。
  “都住手——”保之澜大喝道。
  众人惊惧地停了下来。
  保之澜恨恨地望着众人,愤怒地呵斥道“把戏玩了一个又一个,现在还想继续玩吗?我说了这个小东西就是我的钥匙,我随时可以要了她的命。”
  兰彩霞举起孟孝平被砍断的那只左胳膊,大哭道“你看看,看看这是什么?这可是你老父亲的胳膊啊,你看看啊,你真的一点儿人性没有了吗?”
  看着疼痛难忍,大汗淋漓的年迈的孟孝平,保之澜大声道“现在来讲这些又有什么用?愚蠢。”
  兰彩霞忽然停止了哭泣,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大声道“儿子,我知道在你眼里,我和他已经不是你的父母了。我知道今天我们是仇人。但是我有一件事情埋藏在心里很久了,我想在临死之前告诉你,可以吗?”
  保之澜大声呵斥道“还要耍什么花招?”
  看着众多日本兵,日本武士,和日本间谍,保之澜大声道“动手——”
  就在众多日本兵,日本武士,日本间谍要扑向众人时,兰彩霞突然以极其快的速度跳进池中,扑向保之澜。
  “这个事情埋藏在心里很久了,我一定要告诉你。”头发凌乱的兰彩霞边扑向保之澜边喊道。
  兰彩霞的这个动作太突然了,令所有人震惊。
  孟水年,孟水芸,巩沛涵几乎异口同声地喊道“娘,不要啊——”
  然而,兰彩霞已然扑到保之澜的身旁,双手朝保之澜的双颊抓去。
  没有想到兰彩霞会突然跳进池中,并向自己扑来,大惊的保之澜快速举起军刀朝兰彩霞刺去。
  “噗——”军刀深深刺进兰彩霞的腹部。
  鲜血喷涌而出,飞溅到保之澜的脸上。
  保之澜惊骇地看着腹部扎着军刀的兰彩霞,喃喃道“不,不——”
  兰彩霞突然扭头朝林慕容笑了笑。
  被眼前的景象惊骇住的林慕容立即明白过来,兰彩霞是在为众人争取时间。眼泪汹涌而出,林慕容快速举枪朝日本间谍射去。
  孟孝平尽管一只胳膊被日军砍掉,但此刻他深深明白了自己的妻子的用心,深情地凝望着池子中腹部被军刀深深刺穿的兰彩霞,孟孝平,这个忠义的老人大声道“杀啊——”
  从震惊中明白过来的众人纷纷扑向一个个日本兵,一个个日本间谍。
  鲜血喷涌,血肉模糊。
  知道兰彩霞用意的保之澜焦躁的想拔枪威胁小小的孟子玥。
  腹部中刀的兰彩霞挣扎着扑了过来,死死地抓住了保之澜的手,声音微弱地说道“娘不会袭击你,娘只想摸摸你的脸颊。”
  “滚,你这个老瘟婆子。”保之澜挣扎着,试图挣脱开兰彩霞的束缚。
  由于挣扎,军刀更加深深地刺入兰彩霞的腹部。
  “娘——”
  “娘——”
  孟水芸、孟水年、巩沛涵三人边与敌人鏖战边不时地朝兰彩霞望来,大哭着,悲愤地喊着。
  鲜血几乎耗尽的兰彩霞扑倒在保之澜的身上,失去血色的兰彩霞死死地抓着保之澜的两只胳膊,气若游丝地说道“娘埋藏了一生的大秘密就是——”
  话没说完,兰彩霞突然仰起头来,似将死之的鱼儿大张着嘴巴,呼吸着最后一口空气。
  深情地凝望着面目狰狞的保之澜,兰彩霞喃喃道“娘埋藏了一生的大秘密就是——娘爱你。”
  保之澜愣了。
  浑身鲜血的兰彩霞渐渐的闭上了双眼。
  两只胳膊垂落下来,身子朝后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