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一确定的说法
  ……
  惧怕保之澜伤害到小小的孟子玥,孟水芸只好从地上爬起,不再反抗。
  保之澜怀抱小小的孟子玥,将军刀高高举起,直刺天宇。
  “委屈吗?难过吗?好好看看这天空上的是什么?”
  孟水芸仰起头朝天空望去,二十架轰炸机正从天际边朝这边飞来。
  军刀快速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指向群山。
  “好好看看,这十几门大炮,可都是我精挑细选出的。”保之澜轻蔑地望着孟水芸,说道。
  看着这个恐怖狰狞,心思缜密的亲弟弟,日本间谍,凄然一笑。
  缓缓转过身去,孟水芸缓慢地朝许家老宅走去。
  保之澜用一只胳膊抱住小小的孟子玥,用另一只手抓着军刀,军刀的刀尖与地面摩擦着,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数十辆军车紧紧跟随在众人身后,军车上押解着众多被堵住嘴,手脚被拷住的亲人,朋友。
  一个个日军,一个个日本武士,日本间谍,全副武装。
  林慕容,卓文雪儿两人尽管伤痕累累,浑身血迹,尽管被捆束在长长的铁链上,但两人依然在密切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多年的谍战生涯让两人很快便明白过来,那个温婉甜美的女子定然已经带着众人谋划了一个局,张开了一张大网。
  此时空旷的古镇更加说明孟水芸以必死之决心要打赢这一场仗。
  自己和众人被一一拷在这根长长的铁链上,显然敌人想利用众人做人盾,以躲避孟水芸布下的“局”。
  由于要考虑到众人的安危,孟水芸定然受牵制,早早布下的“天网”的效果必然打了折扣。
  林慕容和卓文雪儿用眼神儿交流着,多年的夫妻,多年的战友,仅仅是淡淡的几个眼神儿,两人就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两人必须在进入那地下通道后,带领这些被束缚住的人们奋起反抗,破坏敌人的诡计,让孟水芸和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亲人们布下的“天网”发挥出最大的效力。
  林慕容和卓文雪儿两人朝身后望去,这一望,两人情不自禁地流泪了,无论是白发苍苍的老画师萧竹,秋嫂,还是年轻的丁心彤、柳晓筠……,每个人眼中都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又有着亲人的忧虑。
  一切尽在不言中,尽管没有言语的交流,但众人心下都明白,自己必须和众人配合,争取在恰当的时间,恰当的地点给敌人以致命的一击,摆脱敌人的束缚,让孟水芸可以心无旁骛地投入战斗。
  众人的目光落在一直在痛哭的巩沛涵的身上。
  泪眼模糊的巩沛涵看着众人,举起被拷住的双手捂住了双颊。
  是的,自己必须争取机会摆脱束缚,让孟水芸彻底投入战斗,可是那个被保之澜抱在怀中的小小婴孩却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众人不忍再望向这个悲伤的母亲,纷纷转过身子朝大队人马前面的保之澜望去。
  众人齐齐在心里下定决心,要拼尽最大气力,定要换得小小的孟子玥的安全,释放孟水芸的战斗力。
  ……
  隐藏在一座粮仓中的奇峰握着望远镜,手不断地颤抖着。这个善良憨厚的男子万万没有想到日军会如此狡诈和残忍,竟绑架了这么多人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与孟水芸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家人,亲人,朋友,每一个人都是孟水芸所珍视的。
  看到奇峰手不断地颤抖,站在一旁的穆非从奇峰手中拿过望远镜朝外望去。
  尽管眼前的一幕让自己震惊,但天空中的不断地盘旋的二十架轰炸机更让人心跳,这二十架轰炸机如果齐齐发动,云水西塘将彻底夷为平地,成为彻底的废墟。
  那十几个闪亮亮的,隐藏在树丛中的,不正是日军最新式的大炮吗?可以远距离炮轰的大炮。
  穆非低声道“保之澜远比我们想的要可怕,这次,日本间谍组织是誓在必得。”
  一直手握望远镜的林桐卓尽管视线一直落在孟水芸的身上,但依然看到了在数十辆军车进入云水古镇后,又有一千多名日军列成整齐的军列朝云水古镇而来。
  不安萦绕在林桐卓的心头。
  尽管众人在孟水芸的带领下,利用苏绣的各种技法设下了一个天大的网,但比起二十架轰炸机、两千多的装备精良的兵力、十几门大炮,云水古镇百姓的战斗力实在是微弱。
  要想战胜敌人,唯有“智斗”,借助那如蜘蛛网一样的繁杂的地下各种通道,夹层,借助林家老祖宗几百年前布置下的各种暗器和机关,打一场人鬼之间的“智斗”之战。
  林桐卓转过身来,低声道“行动吧——”
  ……
  许家大宅。
  空旷的许家大宅凋敝得很,许茹宝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许家正堂里,手中捻动着一串佛珠。
  这个曾经的苏绣女杰犹如她一贯的风姿,由内而外地散发着一个艺术大家的凌厉,大气。
  斑白的鬓角是她历经世事沧桑的佐证。
  当丝线悬挂的铃铛响起的时候,她就已经明白,一场血雨腥风的厮杀即将展开。
  郝兆飞带着众多保安团的人、丫鬟婆子们、家仆们隐藏在各处,准备战斗。
  自己留在这里,自己必须留在这里,自己是这里的主人,不是主人又是主人的人。
  远远的,那个朝自己走来的女子就是自己最嫉恨,最失望,又最佩服的女子。
  看着女子身后跟随的保之澜和众多军车,许茹宝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扑棱棱,众多日本兵,日本武士,日本间谍押解着众人从军车上跳下。
  孟水芸挑起罗裙走了进来,朝端坐在许家正堂里的许茹宝深深施礼,道“许大当家的,我带着人到林家祠堂取一样东西,打扰了。”
  许茹宝冷冷道“东西既然是你们林家,自然是由你林家人来取了。任凭这林家祠堂在我这宅子里,我也不能强取豪夺了你们林家的东西,否则岂不成了强盗,成了贼了吗?”
  跟随在孟水芸身后的保之澜望着许茹宝,呵呵冷笑道“许大当家的,我是不是该派人问候一下你那逃到广州的两个弟弟许茹旗和许明嵩?”
  许茹宝脸色微微一变。
  保之澜继续道“就在昨天下午,我刚刚得到情报,一名叫做罗幼晴的女子在沈阳因为和一名日籍考古学家发生冲突,导致该名日籍考古学家中弹身亡,这名叫做罗幼晴的女子已经正式成为满洲****政府缉拿的对象,任何人发现她的行踪均可就地射杀,取其首级,可得赏金一万大洋。”
  “畜生——”许茹宝抓着佛珠,浑身颤抖地骂道。
  保之澜呵呵地笑着举起手,指着天空,道“许大当家的,我取完我想要的东西,自然会赠送给你一份大礼。我的大礼会从天而降。”
  这个阴狠的男人夸张地发出一声模仿爆炸的声音。
  “轰,砰——”
  看到许茹宝面色铁青,保之澜哈哈大笑起来。
  既像说给许茹宝听,又像是说给孟水芸听,保之澜道“看来这是一出空城计啊,可在我看来,这人却很多,枪炮不长眼,大家多保重。”
  军刀快速扬起,指向孟水芸。
  “快走——”
  孟水芸目光坚定望着保之澜,道“放了他们,我跟你下去——”
  保之澜扭头看着被长长的铁链所束缚的众人,哈哈大笑道“你是真的蠢了,还是伪装愚蠢,你觉得我会答应你吗?你觉得你现在还有资本与我谈条件吗?”
  军刀猛然指向那双柔白纤细的手,保之澜狰狞又恐怖地说道“此时,你还妄想用这双手来威胁我吗?
  这么多年来,大日本帝国一直没有动你,是因为你有一双无与伦比的手,这双手可以创造辉煌,更是掌握林家绣法的手,能开启那地下宝藏的大门的技法。
  大日本帝国惧怕这双手毁于一旦,所以一直容忍着你,放任着你,甚至在许多时候保护着你。”
  军刀猛然扎在青石板上,保之澜恶狠狠地说道“但是今日不同往日,一切都已经明了,世人皆知大日本帝国就是要吞并华夏,一切都无需隐瞒或遮掩。
  做为大日本帝国华北区间谍系统最年轻的少将,我曾失败过一次,这次,我是抱着必胜的信念来此,这次我若是得不到那最终的宝物,定然将这里的一切全部毁灭,所有的一切都将不留存与世。
  不是得到就是灭亡,你觉得还有资格或资本与我谈条件吗?”
  孟水芸呵呵地笑道“说了这么多又有什么意义呢?惟一确定的说法就是你必须得到,没有其他可能。”
  笑声猛然停止,孟水芸快速转过身子朝后花园走去,边走边道“既然如此决绝,那么还等什么呢?”
  保之澜微微一愣,他万没有想到孟水芸比自己更决绝。
  为了此次行动,自己是下了血本的,将一切赌注都押上了,若是得不到那最终的宝物,自己将一败涂地。
  自己绝不能输,借助日本间谍组织的力量成就自己的大业,是唯一的捷径。
  许茹宝坐在许家正堂的梨花木椅上,静静地望着被长长的铁链束缚住的众人在日本间谍和日本武士的押解下,跟随在保之澜的身后朝后花园走去。
  几个日本兵走进许家正堂,将一把把长枪上膛,对准了许茹宝。
  许茹宝露出轻蔑之笑。
  没有人,甚至是郝兆飞,没有人知道在自己坐着的这个梨花木椅下隐藏着大量的炸药。
  只要自己站起身来,定然牵动引线,定然导致这许家正堂炸上天。
  许茹宝闭上眼睛,双手开始捻动佛珠。
  每捻动一下,脑海中便会浮现出一幅过往的场景,一个个或恐怖狰狞画面,或温馨甜蜜的画面,血雨腥风,终将要结束了。
  ……
  熟悉的道路,熟悉的过程,一年前,自己也曾这样被威逼。
  就在孟水芸要朝林家祠堂走去时,跟在身后的保之澜冷冷道“还要那么麻烦吗?为什么不从这里进入?”
  金属的小指指向一座嘉山。
  是啊,安容生定然是将一切摸排清楚了,并将那线路图呈递给了这个日本间谍。
  孟水芸认真道“真的要从这里下去吗?”
  “当然。你觉得现在还有必要隐瞒吗?我的好姐姐?”保之澜道。
  孟水芸不再言语,朝嘉山走去。
  在嘉山上轻轻按动一个机关,一道山石移动开。
  轻轻将山石后的一道木门打开,孟水芸提起罗裙走了下去。
  保之澜抱着小小的孟子玥紧紧跟随在众人身后。
  日本间谍和日本武士列成长队,将被用铁链束缚住的众人夹在中间。
  走在前面的孟水芸明白这些日本间谍和日本武士是惧怕这地下通道的重重机关,怕暗器所伤,所以用长长的铁链将众人束缚住,以做人盾。
  人盾。
  自己如何能在不伤害自己的人前提下,去有效的打击和灭杀这些日本间谍和日本武士呢?
  跟随在孟水芸身后的保之澜脸色渐渐变得异常难看。
  这地下通道的结构和走向明显和安容生给自己的那幅线路图是不一样的,这说明这里的一切发生了大的变动,那定然是眼前这个女子做过了手脚,重新布局了一切。
  孟水芸带着众人走过曲曲折折的通道,朝那地下宝库的大门走去。
  怎么办,怎么办。
  焦虑。
  通道两侧的夹层里隐藏着众多的绣娘和工人,人人手中的都有武器,都可以透过这特殊的青砖的墙壁射杀这些间谍和武士,分布在各处的暗器和机关也可以爆发出巨大的刺伤力。
  但是,这一切都将伤害到了被长长铁链束缚住的亲人和朋友。
  更何况小小的孟子玥还被保之澜抱在怀中。
  尽管目光没有看向两旁的墙壁,但孟水芸明白墙壁夹层里的绣娘和工人们一定万分焦急,众人都在等待自己的命令。
  可是自己不能下这个命令。
  沉重地喘息了一口气,这个温婉善良的女子决定放弃在第一层地下通道里灭杀敌人的计划。
  ……
  安容海带着众多工人和绣娘隐藏在地下通道两侧的夹层里,透过特殊材料制作的青砖望着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敌人,一个个恨得牙根直痒痒。
  但是看到那长长的铁索上束缚住的林慕容、卓文雪儿、老画师萧竹等人,看到被保之澜抱在怀中的小小的的孟子玥,众人明白这地下通道的伏击怕是执行不了了。
  一个工人握着手枪的手不断地流下汗水。
  安容海安慰地望着这名工人点了点头。
  这名工人的家人,一共二十多口人,在敌机的轰炸中,全部遇难了。对敌人的恨令这个工人几次想按下扳机。
  但是身为一名林氏绣品集团公司的工人,每一个人都深知服从命令的重要性,也深知集体意志高于一切这个道理。
  看到孟水芸将敌人带向了那道大门前,这名工人懊恼地低下了头。
  安容海伸手放在这名工人的肩膀上,用力捏了捏。
  工人仰起头看到安容海眼中的灼灼目光,明白过来。
  安容海在告诉自己“定然灭杀这些仇人,少安毋躁。”
  ……
  站在巨大的铁门门前,回想起一年前自己带着众多日本间谍和日本武士在这里经受的一切,保之澜浑身发冷,心有余悸。
  站在铁门前,孟水芸回头,道“把他们放了,把孩子放下,我就带你们进去。”
  “不可能,不要枉费口舌了。”保之澜不耐烦地说道。
  知道自己是万不可能说服这个人间豺狼的,孟水芸只好转过身子,在铁门上摸索起来,终于摸索到那个特殊的突起。
  轻轻一提,突起掀起,露出纷繁复杂的机关设置。
  看着一条条丝线,一处处连动机关。
  孟水芸心下哀伤,这些丝线,这些连动机关,只要自己随意碰触任意一条,一处,这些身处地下通道的敌人就会立即粉身碎骨,彻底被灭杀。
  但是自己却不能碰触到任何一根丝线,任何一个机关。
  忽然,一声婴孩的哭泣声响起。
  孟水芸扭头望去,小小的孟子玥被保之澜高高举起。
  看到自己的这个小侄女在空中挥舞着小胳膊小手,悲愤涌上心头,眼泪再也抑制不住流淌下来。
  “我答应你一切,不要伤害她。”孟水芸道。
  手枪被快速举起,瞄准了孟水芸。
  “快打开这道大门,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保之澜叫嚣道。
  快速转身,纤细的手伸进突起之中,靠近一侧放着一根细小的绣花针,轻轻拿起这根绣花针,轻轻在纵横交错,互相勾连的丝线中,仔细地分辨着。
  绣花针挑起一根丝线,轻轻一用力。
  一声沉闷的响声。
  巨大的铁门从中间一分为二,朝两侧滑动去。
  众人惊惧地抬头看着这高二十米的巨大铁门,铁门厚度足有三米宽。
  当铁门彻底滑动墙壁中,眼前是一道巨大的铁栅栏。
  透过这铁栅栏可以看到一座巨大的宽敞的宫殿般的大厅,里面摆放了众多的琉璃台,每座琉璃台上均用水晶罩遮挡着。
  每一个水晶罩下都是一件稀世的刺绣珍宝。
  在大厅里各处另有无数珍贵的苏绣条屏,卷轴,帷幔……琳琅满目,夺人眼目。
  任何一件拿出,都是惊世之价。
  众多日本间谍和日本武士们睁大了眼睛,露出惊羡贪婪的目光。
  高举小小的孟子玥的保之澜尽管惊惧这些稀世珍宝,但这个狡诈的间谍明白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在于地下三层的那秘密的宝物——《大清龙脉图》。
  多尔衮在数百年前为旗人子孙留下的翻身本钱就藏在关外一处神秘所在,这幅《大清龙脉图》就是到达这秘密所在的路线图。
  比起多尔衮、康熙、雍正,历代大清掌权者用尽数百年建立的宝库来说,林家祠堂下的这个秘密宝藏实在微不足道。
  想到即将能进入地下三层,寻到大日本帝国谋划多年,潜伏近百年寻找的《大清龙脉图》,保之澜脸颊上的肌肉不自禁地抖动起来。
  兴奋,紧张。
  不,此时更需要冷静。
  保之澜大喝道“立即打开这道栅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