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杀
  十六铺。
  “大姐,那边来人了,你想不想见见他们?”电话中何绘婷兴奋的说道。
  “那边?你是说——”孟水芸有些激动又有些惶恐。
  “是的,是那边的人。”何绘婷道。
  孟水芸站起身来,道“好,我就去。”
  就在孟水芸要将电话挂断时,这个温婉的女子突然心下一惊。
  纤细柔白的手再次抓起电话,道“绘婷——”
  电话那端已经挂断,兀自传来空洞的嘟嘟之声。
  孟水芸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迅速跑上二楼,冲进书房,抓起两把手枪,塞进罗裙中。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这样精神紧张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经常将手枪带在身上?
  和许多爱国进步青年一样,何绘婷和潘峰两人经常参加爱国的热血青年的聚会,常和一些大学生聚集在一起。
  自己虽然经常听到许多有关那边,那个红色的地方的方方面面。但自己却从没有参加过任何聚会或相关事务。
  只是在这次组织爱国商人联合会上,动员上海商人为东北抗日义勇军捐款捐物上,自己第一次和那边的人有了短暂的交流。
  为何这次,自己会对何绘婷在电话中提及的那边的人有着莫名的惶恐,而不是亲切感?
  直觉告诉这个温婉的女子,这或许是个阴谋,一个陷阱。
  “水芸——”老画师萧竹端着一盘水饺走了出来,唤道。
  孟水芸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边跑边道“师傅,打电话给周师傅,让保安把这里看护起来。”
  ……
  何公馆。
  冰冷的手枪抵在潘峰的额头上。
  潘峰被捆束在一张椅子上,一条毛巾塞在潘峰的嘴里。
  不远处是浑身鲜血的何绘婷。
  “你这个骗子,你这个日本人的走狗——”何绘婷冲站在潘峰身边的一个穿着锦缎旗袍,灰色风衣的女人大喊道。
  一张黑色的纱布将女人的面孔完全遮挡起来。
  大波浪的卷发可以看出女子是一个善于打扮的女人。
  女人望着浑身鲜血的何绘婷冷冷道“把上海青年进步会的名单交出来,或许我可能给你一条生路。至少我能保证你这个盲眼的丈夫可以活着离开这里。”
  潘峰剧烈地摇晃起脑袋,示意何绘婷不要听信女人的话。
  “奸诈——”何绘婷愤怒地辱骂道。
  大波浪卷的女人冷哼道“兵不厌诈,你还真是单纯,深为颐龙公司董事长,掌管着数十家酒店,职员数千人,竟会是这样一个没有脑子的人,我真是难以置信。”
  不等何绘婷言语,大波浪卷发的女人接道“不过,也难怪。凡是参加所谓的进步团体或抗日团体的人,又有哪一个不是傻子呢?
  国民党都无法将大清朝留下的这破烂的摊子捡拾起来,就凭你们这些空有热血的头脑简单的青年?进步人士?”
  大波浪卷发的女人仰天嘲弄的哈哈大笑起来。
  “砰——”房门被一脚踢开,一个温婉的女子快速走了进来。
  “大姐——”浑身鲜血的何绘婷看到来人,大哭道。
  “绘婷——”孟水芸快速跑到何绘婷身边,将浑身鲜血的何绘婷从地上搀扶起来。
  门外是数个被绑住手脚,嘴巴里撒了毛巾的佣人。一个黑衣墨镜的男人蜷缩在地上,痛苦的挣扎着,男人双手捂住下体,表情狰狞痛苦。
  显然男人受到过突然的攻击,下体被狠狠袭击过。
  何绘婷哭道“大姐,我们上当了,她们是日本间谍,根本不是那边的人。”
  孟水芸冷冷地看着大波浪卷发的女人道“我已经知道了。”
  大波浪卷发,蒙着面纱的女人嘲弄的看着孟水芸,道“你还真是端庄淑女,竟然偷袭男人下体——”
  “比起你们的手段,这根本就不算什么。对待你们就该用非常手段。”
  “好一个非常手段。”大波浪卷发的女人猛然抬手,照着潘峰的脖子狠狠一击。
  “啊——”潘峰发出痛苦的呐喊。
  “你放了他们,我留下——”孟水芸道。
  大波浪卷发的女人冷哼道“你留下?你真的觉得自己的价值比得过一份上海青年进步会的名单?”
  “我本身没有太大价值,但这双手对你们至关重要。”孟水芸猛然从罗裙下抽出手枪,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右手。
  大波浪卷发蒙着面纱的女人脸色大变,怒道“你想干什么?”
  “既然你是日本间谍组织派来的,你该知道这双手的价值。”孟水芸冷冷道。
  面纱后的女人急速地思量着。
  猛然将坐在椅子上的被捆束双手的潘峰推倒在地,大波浪卷发的女人朝窗台冲去。
  一个跃身,女人跳上窗台,朝外跃去。
  在空中的瞬间,蒙着面纱的女人猛然转身,朝奔跑向潘峰的何绘婷开枪射击。
  凛寒的子弹带着呼啸直奔何绘婷后背而来。
  因为盲眼,而天生听力敏感的潘峰大惊,猛然挣扎起身,用身子将扑过来的何绘婷撞向一旁。
  子弹穿射进潘峰下颌骨脖颈里。
  被潘峰撞倒在地的何绘婷瞪着一双惊骇的大眼睛,看着鲜血从潘峰的脖颈的位置汩汩而出。
  “啊——”从震惊和恍惚中惊醒过来的何绘婷大叫一声,扑向潘峰。
  早已被鲜血染红的毛巾被一把拽了出来。
  “潘峰,潘峰——”抱着鲜血淋漓的潘峰,何绘婷大哭起来。
  压抑着悲愤和痛苦的孟水芸快速将捆束潘峰的绳索解开。
  潘峰艰难的伸出手来,道“绘,绘婷——”
  “潘峰,你坚持,坚持住——”何绘婷欲将潘峰从地上抱起。
  “没,没,没用了——照,照顾好,自,自己——”
  满是鲜血的手突然停滞在空中,蓦然垂了下来。
  何绘婷像傻了一样,喃喃道“不,这,这不是真的,不——”
  突然,犹如一个疯子一般,何绘婷爆发出凄惨的大哭声。
  潘峰死了,被神秘的日本女间谍射杀。
  尽管孟水芸和何绘婷四处奔走,但警察局最后还是以入室抢劫,失手杀人为名草草结案。罪犯全国通缉,但罪名却是盗贼,失手杀人。
  是啊,这样紧张的局势下,“日本女间谍”该是一个多么敏感的时政问题,有谁愿意碰这样一个烫手的山芋呢?
  本就同情和支持众多爱国青年自发组织的各种进步团体的何绘婷,更加坚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除了日常的公司事务,何绘婷变得更加忙碌起来。
  游走和穿梭在上海滩各种爱国青年团体间。
  “绘婷,这样的时局下,还是尽量少去参加一些抛头露面的集会,毕竟你是颐龙公司的董事长,这对颐龙公司的经营不利,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攻击。我们是商人,商人首先要确保的是自己手下的工人和职员们能吃饱饭,有活儿干。”孟水芸多次提醒道。
  何绘婷哭道“如果不是父亲早早离开我,我是不可能成为一个商人的。我一早就希望能和这些志同道合的人们一起做事。潘峰的死让我更加意识到成为一个理想中的商人是一个梦,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
  商人只会是社会的组成者,而绝不是促进者。”
  “不,商人不仅仅是社会的一分子,更是社会的促进者,绘婷,保存实力,不蛮干,才能做更大的事。”
  尽管孟水芸一再开导和劝解,但何绘婷还是执意走上了自己认为的最合适的道路。
  大云商行发生了火灾,商行经理董兴被烧死在大火中;汉林米业遭抢劫,汉林米业经理余昌勋被砍死在办公室内;嘉洋鞋店店老板韩昕悦出门探亲,落水身亡……
  一件件离奇的死亡事件逐一发生。
  巨大的惶恐弥漫在每一个参加上海爱国商人联合会的成员间。
  有胆怯的人开始渐渐疏离这个组织,更有惧怕死亡的人开始将日货摆上柜台,以此证明自己已经和这个自发的爱国组织“分崩离析”。
  每个人都深知,日本间谍组织在有意识有目的的打击镇压关内的爱国热潮。
  ……
  上海泖岛。
  “啊,山本君,对于你在此次的灭杀关内抗日团体领导人上的丰硕成果,伯父很满意。希望你能继续以这样果敢的风格行事。”老男人黑泽将一把雕刻了鳄鱼的黑色精钢短刃交给一身戎装的山本裕太。
  神情肃穆的山本裕太接过这把代表了荣誉的精钢短刃,大声道“山本裕太是天皇陛下的战士,定然要以战士的鲜血捍卫天皇陛下的尊严。”
  “悠西,山本君,果然没有令我们失望。”老男人黑泽赞赏地说道。
  让山本裕太和秋岚共同承担灭杀四十个爱国商人的任务本就是一个测试,测试两人忠诚度的一个试验。
  在众人眼里有妻有子的山本裕太和渐渐老去的秋岚两人已经不适合战斗在间谍系统第一线。
  出乎所有人预料,两人以杰出的丰硕战果狠狠抽了众人一巴掌。
  山本裕太灭杀二十个上海滩爱国商人。
  秋岚灭杀十九个上海滩爱国商人。
  在人数庞大的上海滩以车祸,落水,中毒等死亡形式消失三十九人,实在是太微不足道,无法令人怀疑这里有什么阴谋。
  老男人黑泽微微笑着。
  “你的,过来——”老男人黑泽伸出肥胖的手指朝跪在门口的秋岚,夜来香,勾勾手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