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纪彦均。
  纪彦均像是在和汤权谈论什么事儿,二人达成共识,握了握手,纪彦均走向自己的小汽车。
  “闻青。”朱师傅惊喜地喊一声。
  纪彦均的步子一顿,转头看去,就见闻青穿着格式衬衫,扎着清爽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十分朝气好看。
  “汤叔叔,朱师傅。”闻青笑着走过来。
  纪彦均手扶着车门把,正欲上前。
  “老纪,走了!”小汽车旁边的货车司机,探出脑袋催。
  “彦均,路上注意安全。”汤权说一句。
  纪彦均看向闻青,闻青正同汤权说话,并没有看他,一面是汤权的送别,一面是下属的催促,况且他的汽车还挡了货车的道儿,没办法,他坐上小汽车,发动车子驶出汤权制衣厂。
  “闻青啊,今天怎么来了?”汤权笑着问。
  “请你们吃饭啊。”闻青笑着说。
  汤权一愣,旋即问:“你的意思是……你的两百套衣裳全部卖光了?”
  闻青点头:“嗯。”
  “真的假的?”朱师傅记得闻青大前天从这儿拿走了两百套,才两三天的时间就卖出去了?她可是生意刚刚起步啊。
  “假的我可不会请你们吃饭。”闻青笑:“汤叔叔,朱师傅,叶师傅,现在正好是饭点,我请你们?”
  “好。”汤权笑着答应,对闻青的实力毫不怀疑。
  朱师傅、叶师傅似乎还点不信,这、这、这两百套两三天卖出去了,那要是一年两年,闻青还不得成为南州首富了?
  “走吧。朱师傅,叶师傅。”闻青笑着说。
  “走,一起去。”汤权笑着说。
  直到饭桌上,汤权问及闻青事情经过时,闻青大致说了一遍之后,朱师傅、叶师傅瞠目结舌。
  “你、你拿着衣裳去人店里推销,还给人占地费?店主没哄你出来吗?”朱师傅问。
  闻青笑:“没有,非但没有,他们现在还成了我的一个客户。”
  叶师傅拍手:“有一套,有一套。”
  汤权虽然服装生意做的一般般,但是他对于销售这方面还是很了解,但凡愿意放下身段,向人推销自己的人,就迈向了成功的第一步,而在这个年代国人面子薄的情况下,闻青一个姑娘家愿意这么做,并且做成功了,实在难得。
  汤权对闻青的喜爱和欣赏又增加了几分。
  “只是运气而已。”闻青笑着说。
  汤权接话:“那不是,是你的努力。”
  闻青笑了,然后问:“汤叔叔,你见多识广,我想问一下,咱们市或者县城有没有运输方面比较靠谱的?”
  “你想做什么?”汤权问。
  闻青想了想回答:“我想以后肯定能用得着。”
  汤权指着闻青说:“你这小丫头心真大。”
  闻青笑。
  “运输方面嘛,现在世道其实有点乱,车匪路霸较多,若说都混得开的要数纪彦均了,他仗义,诚信,人脉广,这几年他也创出来了,所以运输方面他最靠谱。”汤权说:“找他放心。”
  闻青笑了笑,说:“那我再等等看,反正我现在还不需要。”
  “嗯,找他没错。”汤权又说一遍。
  与此同时,纪彦均开着开着车子,突然快速打着方向盘,调了个头,又回头汤权制衣厂,问门卫人员:“刚才来这儿的小姑娘呢?”
  “你说闻青啊?”
  “对,就是她。她现在在哪儿?”
  “走了。”
  “走了?”
  “对啊,她是学生,南州市第一中学的,牛吧,现在应该到学校了。明天星期一要上课呢。”
  “嗯,谢谢啊。”纪彦均失望地坐回车里,接着开着车子到了南州市第一中学的门口,把车子停在路边,摸出一根烟坐在车里等,边等边打量学校门口来来往往的人。
  他记得闻青最不爱窝在宿舍,或者教室,总是喜欢到处跑,他等了半个多小时。
  “哥!”纪宁芝的声音突然传来。
  纪彦均先是看了纪宁芝一眼,又扫了她身边人一眼,问:“你什么时候到宿舍的?是不是又是最后一个?”
  纪宁芝笑嘻嘻的:“最后一个到宿舍又怎么样,又不是比谁早到谁就能上北大,学习第一就好了。”
  纪彦均笑,既然宁芝是最后一个到宿舍的,也就是说闻青已经安稳到宿舍了。
  “哥,你在这儿干啥?”纪宁芝问。
  纪彦均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递给纪宁芝,纪宁芝接过来之后,立刻不问纪彦均为何在这儿,嬉皮笑脸地说:“哥,再给我十块钱,我请舍友们吃奶油蛋糕。”
  “全部舍友?”纪彦均问。
  “嗯。”
  纪彦均:“行,不要随便向人使性子,团结互助知道吗?不管是对谁。”尤其是对闻青。
  “知道了,知道了。”
  纪彦均又给了纪宁芝十块钱。
  纪宁芝乐呵呵地拿到钱后,说:“哥,我要是考全校前十了,你得给我一百块。”
  纪彦均笑:“你那成绩……”
  “不一样,我以前偏科,现在分科了,我文科好,我最近特别刻苦,我肯定比以前名次高。”纪宁芝说。
  “好,考前十就给你一百块。”纪彦均说。
  “哥,你太好了。”纪宁芝欢呼起来。
  纪彦均末了终于加一句:“不要针对闻青,她脾气不好你别挑衅她,知道吗?”
  纪宁芝不高兴地嘟着嘴:“知道了。”
  “不然以后不给你钱。”
  “知道了。”
  “好,哥信你,哥走了。”纪彦均发动车子。
  纪宁芝挥手:“哥,周末见。”
  等到纪彦均走远,纪宁芝撇嘴,闻青闻青闻青闻青个大头鬼啊!
  “宁芝,你哥真疼你。”许珊珊羡慕地看着纪宁芝,纪宁芝再次飘飘然:“那当然,我亲哥啊,等我考了全校前十了,我哥会给我一百块钱呢。”
  “真好。”许珊珊羡慕地说完之后,问:“你哥为啥要让你别针对闻青,他和闻青什么关系。”
  “没有任何关系!”纪宁芝突然说:“那个穷乡下人,怎么会和我哥有关系!”
  纪宁芝突然大声,把许珊珊吓了一跳,同时她心里也不太舒坦,因为她也是穷乡下人。
  “走吧,回宿舍了。”纪宁芝说完就进了南州大门。
  许珊珊只好跟上。
  “明天明天,明天月考成绩就出来了,看你们还叫她尖子生!”纪宁芝又嘀咕一句。
  许珊珊听着不作声,她知道纪宁芝说的是闻青。
  闻青此时已经从利民饭店回到了绿地花园,鉴于她不想再在外面买着吃,以及不久会入冬,吃点热汤热水都是好的,于是她到旁边的菜市场买了煤气罐、锅碗瓢盆、挂面等之后,又拎又抱的抱上二楼,她现在真的特别佩服自己,佩服自己这么有力气了。
  记得上辈子,她连提桶水都是一步三歇,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
  “二叔,你提水。”
  “二叔,我搬不动。”
  后来就是:“纪彦均你来。”
  “彦均,你把这个抬起来。”
  “彦均,你把这个杠起来。”
  “……”
  此刻,闻青自己杠着小罐煤气,背着背包,提着锅碗瓢盆和挂面,明明是一副干粗活的样子,但她人瘦瘦高高的,皮肤细白,长相出众,不但不觉得丑,反而看上去十分的可爱。
  刚走进绿地花园,就有不少同龄的男生上前:“我帮你吧。”
  “我帮你杠煤气罐吧。”
  闻青一一拒绝:“不用,不用,我自己行,我自己行。”
  闻青是比上辈子厉害了,但是这辈子还是一般吧,走到单元楼门口,就支持不住,呼啦啦的锅碗瓢盆都放到了地上,她干脆坐到一边的石头上歇息。
  “艾玛,累死我了,平时闻亮是怎么杠麦袋子的。”闻青自信自语一声。
  话才落音,单元楼冲出来个人影。
  “哎呀,闻青!你可算回来了!”
  闻青抬眼一看,是张秀英。
  张秀英低头看一地锅碗瓢盆,问:“你买的?”
  闻青点头:“嗯。”
  张秀英二话不说,扛起煤气罐拎起一口锅就上了二楼,不忘掉下一句:“剩下的你拿。”然后笃笃地上楼了。
  闻青目瞪口呆,刚才还觉得自己有劲儿了,力气大了,和张秀英一比,自己刚才就是在吹牛。
  她喘息着站起身来,拎起地上的碗、瓢、盆和挂面,扶着楼梯栏杆上了二楼,打开门让张秀英坐,拎着水瓶准备去到楼下热水房打水。
  “别打了,我有事和你说。”张秀英拦住她。
  于是闻青放下水瓶,笑着问:“衣裳不够卖?”
  “你咋知道的?”张秀英纳罕,这小姑娘人精儿一样。
  闻青当然知道,这个年代一旦出现好的产品,很容易产生哄抢,当然哄抢之后,如果没有一个行之有效的措施,很容易崩链子。上次她和肖姨去张秀英店内,以肉眼可见的就是那么多客户了,看不到的自然是更多了,不够卖很正常。
  “你生意好呗。”闻青笑着打趣。
  “那不是,只有你的那套衣裳卖光了,其他还是没动。”张秀英说。
  闻青抬头问:“这次你要多少?”
  张秀英伸手一把手:“五百套,加五百双鞋子。”
  张秀英想着自己这一开口,会吓到闻青,没想到闻青面色平静地点头,这完全出乎张秀英的意料,要知道五百套衣裳,那是八千五百块钱啊,就等于让一个普通人,一跃成为了人人羡慕的万元户,而闻青却是淡淡然处之,这得多大的心才能压得住这个数字。
  “行。”闻青点头。
  “真的?”张秀英不敢相信。
  闻青再次点头:“不过,你要给我时间,我肯定不能一下子给你五百套。”
  “那要多久?”
  “等这周五我给你答案,也会给你一批衣裳。”闻青说:“其实你不必限定非要五百套。”
  “不限定五百套,那要多少套?”张秀英不解地问。
  闻青说:“张姐,你也知道,我每个星期都要上课,我肖姨和我妈在家做鞋子,我只有星期五有时间回去拿衣裳鞋子。”
  张秀英点头:“是这么回事,你还要上学,真是太辛苦了。”
  “也不辛苦,就是咱们约定个时间,你跟客户也约个时间,每星期五下午有货,给客户养个习惯,你自己也不用老往我这儿跑,而且许多有工作的,都星期六星期天有时间逛街买衣裳是不是?”
  张秀英再次点头。
  “有个市场习惯我们都方便。”闻青接着说:“另外一点,我让你不必限定五百套,因为在入冬前,五百套完全满足不了你。更重要的一点,冬季的衣裳,你会从我这儿拿货。”
  闻青说完,张秀英一怔,她做生意多年,还从未见过哪个人平平常常的几段话,说的她点头称是,并且听从的。
  她望着闻青,这丫头长得好看,有头脑,有手艺,才合作几天她都赚四百五十块钱,暗想以后会赚更多的。不由得对闻青又信服了几分。
  “行,就按你说的来。星期五我在这儿等你。”张秀英说。
  闻青说:“你别在这儿等我,你和何老板带着车子,到汽车站那儿等,下车就能卸货。”
  “好!”张秀英干脆的答应。
  谈妥之后,张秀英走了。
  张秀英刚走没多久,另外一个店家又来催货,闻青又聊了一阵之后,本来想睡一觉,此刻只好下楼,找到公用电话,花四分钱摇了个电话给肖姨,嘱咐她抓紧时间做衣裳,并传话给姚世玲抓紧时间做鞋子,能做多少做多少,她星期六回去,给大家发一个星期的工钱,另外让她明天早上去四叉路口,接个货,货是的确良布料和平纹布料,做衣裳用的。
  肖姨挂上电话后,把周末放工钱的好消息十个裁缝,十个裁缝是干劲十足,他们本来还怕一个月干完不给工钱,这下好了,星期六就要发工钱了。
  宝红凑过来问:“肖姨,我的工钱也发吗?”
  “发,闻青说了,都发。”肖姨也非常激动,闻青也说了,做多少都能卖的出去,这下可赚大了啊。
  宝红乐的不行:“闻青姐真好。”
  闻青挂上电话后,去了一趟布行,买了布料,和店主约定时间,让店主派人花一毛钱做公交车,把布料送到县城四叉路口,会有人接。
  闻青将一切安排好之后,回到绿地花园,来不收拾厨房,便坐在桌前,开始复习、预习,准备第二天上课的事情。
  一切准备完了之后,她才躺到床上,不一会儿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闻青上完早自习,去食堂吃了早饭回来,就听同学们在说:“一会儿就发试卷了。”
  “语、数、外、政、史、地都发。”
  “你们知道吗?我刚才去办公室,不小心看到了纪宁芝的历史分数,九十六分。”
  “哇,好高,肯定是文科班第一名了。”
  “……”
  纪宁芝考了九十六分?
  许珊珊听到后,立刻将这个好消息传给纪宁芝:“宁芝,你历史考了九十八分!”
  纪宁芝笑笑,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那么容易的题目,考九十六有什么稀奇的。”
  “怪不得你不对答案呢,原来你的试卷就是标准答案。”许珊珊说。
  纪宁芝闻言得意极了,连看闻青时,都刻意把下巴抬的高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