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病(下)
  李郃让香香去冰窖中取出了一朵天山雪莲,摆到医神面前。
  医神看到那白得让人心颤的雪莲花辫,不由得伸出手轻轻抚摸,仿佛那不是天山雪莲,而是最爱的情人一般。
  “真的是天山雪莲?这便是天山雪莲?”医神喃喃地道。
  李郃道:“前辈,怎么样?用噢能够这天山雪莲,可否提炼出对医治灵儿有益的药物?”
  医神一面端详着天山雪莲,一面回道:“这天山雪莲,老夫也是第一次见到。据说,天山雪莲生于天之颠,吸天山灵气、天地精华而成,乃至阴圣花。若能提炼成丹药,武者服了,可增强功力,催进丹田及经脉扩张,练起功来事半功倍;老者服了,可廷年益寿甚至返佬还童;病者服了,可药到病除,甚至起死回生;女子服了,可美容养颜,润肤美形,甚至永保青春……”
  “好了,前辈,我只想知道,你会不会提炼这天山雪莲?”李郃听到医神那“据说”二字,就立马心凉了半截,不过想到他们这类医神医仙之辈,皆对医术和药材有极深入研究,想来捉磨捉磨,就能找出天山雪莲的提炼方法了吧。
  医神抬起头,看了李郃半晌,又看了看手中的天山雪莲,犹豫了一下,才道:“佬夫可以试试,若真能提炼出来。对这位姑娘的病,确实有极大的裨益。”
  “试试?”李郃的眉头皱了起来,怎么听医种这语气,很没有把握似的。
  医神看出了他的意思解释道:“这天山雪莲,乃草原北部的雪山天山上特有。因为天山的恶劣环境,所以见过天山雪莲的人都只手可数,更恍论知晓其提炼之术了。老夫遍行天下数十年,也是头一次得见。如此珍贵的天山雪莲,要想得其提炼之术,不可能随意对其使用各种方法尝试,否则一旦失败,就再无机会,反而浪费了此等圣花。要想将其提炼出来,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李郃本来想说“我还有五朵,你慢慢试不要紧”,不过想了想,若这老家伙知道还有五朵,便故意乱试,甚至将天山雪莲私吞或没了顾虑随便使用。今后再得到提炼方法却没了雪莲,岂不浪费?要知道,他离开天山时,可是把上面所有的雪莲都摘下来了。
  医神并不知道李郃所想,仍是继续道:“天山脚下曾有个神秘的门派,叫天山派。天山派中曾出了位武学和医学的奇才,到得天山顶上采下数粒天山雪莲的莲籽回去,经过多年潜心研究和尝试,终于提炼出一种圣药。此药给每代的天山圣女服用。可增其功力修为、养其容颜肌肤。这已经是有记载以来、能以天山雪莲制药的唯一切实例子。不过,如今天山派似乎已经衰败多年了,不知还能不能找到知晓天山雪莲提炼之法的门人。”
  这些话风姨已经跟李郃说过了。也说过如今知道天山雪道提炼方法的人,只有那不知在何处的候补圣女。可没有一丝线索,天下如此之大有能到何处去寻那候补圣女?况且,天山派也只知天山雪莲籽的提炼方法,其他花瓣,花茎岂不浪费?
  李郃看着医神手中的天山雪莲,无奈地谈了口气,道:“前辈试试吧。”
  医神望向天山雪莲道,瞳孔微缩,又看向李郃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郃微感诧异:“前辈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若有何需要,只管提便是。”
  医神闻言却是将天山雪莲放回了装盛的匣子,对李郃道:“不是有两位病人吗?现在已经看了一位,另一位呢?”
  “婧姬在隔壁院子,前辈请随我来。艳儿,你留下照顾灵儿,她若醒了,记得喂她喝水,一会我让香香端紫妍做的粥来喂她。”
  “是,主子放心。”艳儿恭声道,几年下来,她已是越来越心灵手巧,也越来越会照顾人了。
  来到天秀和婧姬的房间,医神看了眼婧姬,皱着眉对李郃道:“是胡人?”
  李郃道:“不错,有什么问题吗?”
  医神却是立刻转身,拉着陆昭走出了屋子。李郃不明所以,疑惑地看向风柳三,后者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紧跟着医神走了出去。
  “霍兄,你怎么了?”风柳三在后面喊道。
  医神停住脚步,站在院子里,背对着他道:“老夫早有誓言,此生不医胡人。”
  风柳三皱眉道:“霍兄,婧姬姑娘只是女子,并没杀过夏人,难道就不能变通了吗?”
  医神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她毕竞是胡人。”
  “医神前辈。”李郃背着手,面无表情从屋内走出来:“你忘了在马车上答应过我什么了吗?你说过,会尽力为婧姬和灵儿医治的。如灵儿病未治好,婧姬却又不肯医治,莫非人人敬仰的医神,是个不守信用、言而无信之人?”
  “不是!老夫一向出言必行,只是……医神猛地回过头,眉头紧锁,表情复杂,“只是她是胡人。老夫……不医胡人”
  李郃暗骂一声老顽固,既然他已经到了总督府,就万没有医一半不医的道理,就算逼,也得逼他把两女医好。
  “前辈,里面婧姬是在下的女人,她既已嫁入我李家,就是我李家的人,那么也就不再是胡人,而是夏人了。”李郃道。
  “嫁入李家?那女子是什么身份?”医神狐疑地道:“总督大人肯答公子娶-一个胡族女子吗?”
  李郃道:“这就不用前辈操心了,难道还怕在下骗前辈不成?若前辈能医好婧姬,可以留下来喝喜酒。”
  “这…这倒不是。只是……只是即便嫁入李家,也仍是胡人啊……哪有嫁给夏人,胡人就变夏人一说的?”
  李都眉毛微挑,撇嘴道:“我已经与婧姬有过肌肤之亲,她便是我的女人,我是夏国的大将军、武微侯,难道还不能让我的女人成为夏人吗?前辈若再推托。便是看不起李某、看不起李家。不仅见死不救。还出尔反尔,试问如此,前辈还对得起这医神的称号吗?”
  “这…”医神被李郃这一通似乱七八糟又有理有据的话说得进退两难,有心想以遁地术逃走,微一运发时,却骇然发现自己已被一股奇异的灵力锁住,这唯一精通的道术都使不出来。抬眼望去,这灵力的来处正是李郃身旁蒙着面纱冷冷注视着他的白裙侍女。
  “这下遇到高人了…”医神心中哀叹一声,如今看来还真是不医不行了,以李郃刚刚的那番话来看。他若是不医,恐怕休想走出总督府半步。想不到,李郃的身边不仅武功高手如云,还有这等法术高强之辈,倘若他知道,那“高人”是一千年狐妖,恐怕就不会有这诸多犹豫了。
  风柳三笑道:“霍兄,你的誓言是不医胡人。如今二公子已经说明,婧姑娘是他的妻子。是夏人。那么霍兄医治婧姑娘,也就不算违反当年的誓言了。霍兄还在犹豫什么呢?”
  这时站在屋门口的天秀却走了出来:“达娜生是草原的人,死也是草原的魂,何时变成夏人了?!”
  李郃眉头一皱。香香立刻纤手轻挥,将天秀的身体定住同时锁住了她的声带,只剩一双秀目怒气冲冲地瞪着李郃。
  “前辈,请。”李郃对医神道。
  陆昭也道;“老头儿,那位姐姐看起来好可怜,你就救救吧。”
  医神有了这个借口和台阶,自然点头答应,随李郃返回了屋子。
  风姨以为天秀是被点了穴。却怎么也解不开,身上的穴道亦没有被真气封住的迹象,不禁大为着急:“将军,公主她·……”
  李郃淡淡地道:“你带她到隔壁去躺着,等医神为婧姬看完病,我自会同香香去看她。”说着走近天秀面前,轻抚她的脸颊,低声道:“你又让我生气了,我最后再说一次,这里只有婧姬,她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魂。当然,我不会让她死的。回房等着,别再乱说话了,一会我再来找你。”
  屋内,医神已经为婧姬把完脉。
  她患的是什么病?”李郃问。
  医神淡淡地道;“还是水土不服。”
  “啊?!”李郃不解地道;“虽说草原上空气和水源可能会比扈阳纯净些,但也不会差太多吧?怎么她也水土不服?”
  怜卿不禁道:“难道要给她在屋里铺满草,再养几只羊,才能住得舒服,才能水土皆服?”
  医神摇摇头;“水土不服只是笼统的说法,这位……姑娘的病,多是出在心理。像思念家乡、思念亲人、思念咳咳之类的,也就是心病了。”他本来还想说“思念情郎”的,还好想到婧姬是李郃的女人,及时改口。
  “思念家乡?思念亲人?”李郃眼睛眯成了一条线:“那么也就是说,最直接办法就是让她回家乡,与亲人团聚,便可不药而愈,渐渐康复?”
  “不错。”医神点头。
  李郃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面向窗户,口中道:“前辈一样有办法先将她的病情控制吧?”
  “有。”
  “好,那就先麻烦前辈了。等治好婧姬和灵儿,在下再以‘红颜’美酒相谢。那朵天雪莲,也就烦劳前辈研究提炼方法,在下对前辈,可是信心十足。”李郃回过头,微笑着道。
  “老夫尽力便是。”医神暗叹一口气,不禁有些后悔这次扈阳之行来,好像自己跳进一个爬不出来的火坑了。不过想到那美酒“红颜”,肚子里的酒虫又开始闹腾了。喝了那等美酒,以后让他再喝寻常好酒,哪还品得出味道?后悔啊后悔……
  晚上,李郃躺在屋顶上,望着满天一眨一眨的星星大骂着医神。本以为找来医神灵儿和婧姬的病就完全没有问题了。医神,神呐!多有气势的名字,就像他被称为军神、战神,没有攻不破的城,没有战不败的敌人。那么这医神,也没医不好的病才是啊!可***居然搞来搞去连两个“水土不服”都医不好!堂堂医神,医神呐!
  “主子,你别担心,等医神前辈研究出天山雪莲的提炼方法,一定能治好灵儿和婧姬姐姐的。”芊芊趴在李郃身旁,温柔地说道。
  另一旁香香没有芊芊那么会说话,则是默默地握着李郃的手,以自己的方式来安慰主人。
  “婧姬的那个哥哥,没被送到京城去吧?”李郃忽然问道。胡人的战俘,包括岑禺大汗在内的众多高层都被押往了京城,但仍有少数留在扈阳总督府的牢狱之中。
  香香和芊芊对视一眼,都是摇头道:“不知道,想来应该没有,杨将军和尤将军应该知道。”
  “主人。”香香道。
  “嗯?”
  “天秀身上的法术香香还没帮她解开,主人还要不要去找她?”
  李郃一拍额头:“我都差点把她忘了。”
  带着香香和芊芊,李郃又到了天秀的房间。风姨正焦急的等在房门外,一见李郃来,忙上前哀求道:“将军,公主已经被点了几个时辰的穴了,到现在还没吃晚饭呢,再这么下去,会伤到身体的。求您解开她的穴道吧。”自从认定李郃是天山派中兴希望的圣主后,风姨以前倔强脾气在李郃面前就完全变了。
  李郃道:“放心吧,香香用的法术,不是点穴,身体伤不到的,只是给她个教训罢了。”说着推门而入,看到天秀仰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
  香香微一拂袖,天秀身子一抖,轻呼一声,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风姨暗暗乍舌,这侍女的法术真是可怕,怪不得自己在她面前总是有一种不敢反抗的无力感。
  天秀抱着膝盖坐在床角,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脚尖,似乎还没从反应过来。
  “公主……”风姨关心地想上前,却被香香淡淡地看了一眼,又不得不站在原地。
  “那法术不会伤到身体或是脑袋吧?”李郃对香香低声问道。
  “绝对不会。”香香肯定地道。
  “那就好。”李郃走过去站在床边,对天秀道:“走吧。”
  “去哪?”天秀仍是抱着膝盖看着自己的脚尖道。
  听到天秀的声音,李郃知道身体无恙,微笑道:“我说过,你若是再让我生气,我就要给你‘奖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