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喻瑶已经走出很远了,即将进入工作区,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叫她。
  她心脏莫名地剧烈一跳,忍不住攥紧手,回过头。
  容野立在纷乱的光影中,工作区上方暖调的灯柔和照着,披了他一身光芒。
  周围没有别人,只有他。
  他在这片光里朝她笑,瞳仁是剔透的琉璃色,纯然无暇,一如当初跟诺诺分别前,他最后的样子。
  “瑶瑶,你的诺诺回来了。”
  容野轻声说。
  “我好想你,你想我吗?”
  第66章 吃双份
  工作区的入口是扇小门, 里面忙碌吵闹,但门外这条通道已经安静下来, 喻瑶眼眶酸胀,尽量控制着呼吸的频率,把那扇门带上,留出一个不被打扰的空间。
  即使很短,只有几分钟或几秒钟,她也必须现在就去做。
  喻瑶踢掉细高跟鞋,免得踩在地面上声音太响,她赤着脚,径直跑向容野, 侧面整面墙都是大镜片, 映着她飞起的发梢和深蓝长裙, 以及泛红的眼尾。
  容野张开手臂, 迎着她大步过来,喻瑶也顾不上礼服方不方便, 跳上去环住他脖颈,容野揽紧她的腰, 把人用力托住, 往怀里无止尽地按, 想让她融入自己身体。
  “你不是一直都在我身边吗,我想你做什么。”
  喻瑶嘴硬地说了一句,还是忍不住哽咽,紧紧搂着他, 亲吻不能表达,让他疼才行,她又怨又笑地咬住他最敏感的耳廓, 力气很重。
  “欢迎回来……”
  她喃喃说着,眼泪滴在他衣领间。
  “我每天……都在等你。”
  喻瑶知道,容野迈过那道横在他和诺诺之间的鸿沟了,他接受了那个简单无邪的自己,不再孤独地困守在囚禁着他的牢笼中。
  他走出来了,带着诺诺一起,完整地站到她跟前。
  容野扣着喻瑶后颈,把她头略微抬起来,不忍心弄花她的妆,很轻地在她红唇上啄吻:“不哭。”
  喻瑶反应这么热切,他多少还有点闹别扭,声音里绷出了一些跟诺诺反差的冷硬:“我只是……让他出来给你看看,免得你以为他没了。”
  “你别抱太大希望,”他抿着嘴角,“我不能总是做诺诺,我还——”
  “你当然不用做诺诺,”喻瑶眼睫间噙着泪说,“你要是真回去了,我到哪找小疯子阿野。”
  容野微怔。
  喻瑶抚着他眉眼:“阿野诺诺都是你,早就融在你的性格和本能里了,我只想让你最自在地做你自己,哪有那么明确的界限?”
  因为她这几句话,容野眼底的最后一层阴霾也消散掉,他唇边往上扬,盯着她问:“你亲口说的,等我想通跟诺诺的关系,你就彻底原谅我,做回我女朋友是不是?”
  他手指张开,捏着她下颌晃了晃:“不接受反悔。”
  喻瑶想给他一个回答,刚拖长了音说出两三个字,后面那扇被她关上的小门就被人从里推开,剧组导演带着两个演员出来找她,万万没想到迎面就撞上这种心率直飚三百八的惊人场面。
  导演差点原地滑跪,拿出生平最快速度,拽着两人飞窜回去,双手合十作了个揖,火速甩上门,装作自己从来没有出现过。
  但插曲再短也确实搅掉了气氛,喻瑶看了眼时间,有点不好意思地推推容野:“还有三分钟就开始了,我刚还哭过,得紧急补一下妆,等忙完我好好跟你说。”
  喻瑶计划得很好,今天是最后一场路演了,新的剧本又还没定,中间能休息几天,再多话也可以慢慢跟容野说。
  但她这边好不容易坚持到尾声,准备奔向容野回家,宋岚就匆忙地横插过来,拦住她:“抓紧准备一下,临时定的,今晚航班直接飞意大利,品牌商那边都安排好了,行程比较急,他们让我跟你道歉。”
  说完宋岚就要去筹备,又瞄了瞄外面某道身影,回过头来关心地问了她一句:“你这边可以吗?实在不行,我再去沟通。”
  喻瑶欲言又止,绷直的肩膀不禁丧气地垮了下去。
  她的代言水涨船高,上个月接到了某一线奢牌的化妆品全系代言,广告片定了去罗马拍,但前段时间那边天气恶劣,不适合拍摄,被迫延缓了行程,结果就不巧地赶到现在,人家品牌方还特意等到她宣传期过去才来的,她没理由不配合。
  仗势耍赖什么的吧,她倒是很有这个靠山和资本,但肯定不能去做。
  喻瑶叹口气,问了具体的航班时间,晚上十点,就剩两个多小时了,马上要出发去机场,根本什么都来不及细说。
  她知道容野明天有个重要的会议必须出席,接下来还有两个决定性的合约等待落定,他刚接手容家那么复杂的产业,每天追着她跑已经太辛苦,这个时候出国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能给他添乱,干脆就把他念头掐死,等她回来再说。
  喻瑶走出去,出入口正人满为患,她没看见容野,于是很熟稔地绕过热闹,往僻静的地方找,没走几步,就远远望到走廊尽头的窗口边有一个人。
  他坐在很高的窗台上,外面天黑透了,夜色浸满他半边身子,显得尤其清绝孤伶,等跟她视线相接的一刻,那些浓重的暗色就从他身上潮水一样褪开,只剩下突然活过来的人间烟火。
  喻瑶看得失神。
  每一次她不在的时候,他是不是都这么孤单,跟一切格格不入。
  喻瑶过去,手扶着容野膝盖,本来要老实交代的话又临时转了个弯:“突然通知的行程,我两个小时后的飞机去意大利,大概要五六天才能回来,你专心忙你的,这次绝对不准跟过去,就当做给你设下的最后一道关卡。”
  她郑重说:“我走的这个期间,你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把集团里的公事放在首位,按时吃饭休息,如果闲下来,就像别人一样看电影打球开车出去逛逛,做什么都行,总之不能苛待自己,给你自己多一点爱。”
  “要是办到了,”她轻声,“我回来以后,就做回你女朋友,任你处置。”
  容野垂眸看她,抓住她手腕:“怎么让我信你,是不是要提前支付一点定金?”
  喻瑶就猜到小疯子不会那么轻易听话,她朝他勾勾手指:“你太高了,过来一点。”
  容野配合地弯下身,她耳根发红,本来只想亲一下他嘴角,但唇将要相贴时,他骤然伸手抚过她后脑,没有商量,直接恣意地压下去,破开她牙关的防线,深重吮吻。
  喻瑶站不住,忙勾住他的背,他靠在她耳边低声提醒:“瑶瑶,别轻易许诺,任我处置这种话,我会很当真。”
  -
  喻瑶抵达罗马后,品牌方本来给她安排了大半天倒时差和逛街的时间,她果断回绝掉,马不停蹄开始工作,一分钟也不愿意浪费。
  拍摄中途,《梦境山》在国内院线正式上映,作为相对冷门的奇幻故事片,最初并不被看好,但喻瑶永远坚信事实说话最管用,结果也没有让她失望,电影上映首日票房达到三亿,预测总票房远远超过导演和出品方的预期,遥遥领先同期影片。
  很快豆瓣评分也有了结果,开场8.3,还在持续稳步提升,让那些酸溜溜骂喻瑶实力不济,要借容野上位的黑不得不安静闭嘴。
  喻瑶手机里被来恭喜的电话信息占满,而她微信置顶,手机号设为唯一亲密联系人的某小狗,自从她出发,倒表现得异常让人放心,放心到喻瑶都觉得不正常了,偏偏还抓不到什么端倪。
  他早起早睡,开会签合同,只要他去做的事,都会拍照发给她,还附带超级像他的那个狗勾翻滚,狗勾捣蛋的表情包。
  他甚至破天荒自己去看了场电影,喻瑶看着照片里,容野坐在《梦境山》的影厅,手里还拿了杯果汁,总觉得特别不真实。
  他确实在尽力地去做个达到她要求的恋人,享受生活,没有她在也努力过得很好。
  然而看他真的做到了,喻瑶除了欣慰之外,竟还滋生出了失落。
  这种心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以为自己会好转的,没想到反而在加重。
  她早就应该明白,病的人其实不止是容野,也有她。
  只不过容野病得坦荡,就是要掠夺和占有,可她还戴着矜持的面具,一边装作冷静,一边尽情享有着他毫无底限的爱,可等他听话地渐渐克制和收敛时,她才意识到,她早就已经被他惯坏了,会失落,会不满足。
  她要那个……离不开她的小疯子。
  喻瑶把工作进度拉到最快,按照原定计划提前了一天半结束掉所有行程,改签了更早的机票。
  确定航班的时候,是国内深夜,喻瑶没告诉容野,直接上了飞机,她熬过高空上的十几个小时,悄悄走了vip通道,没惊动粉丝和媒体,只想尽快见到他。
  喻瑶坐在车上,打开了手机里的定位软件。
  在她出国前,容野换回了当初诺诺的手机,就为了让她随时掌握他的位置。
  软件上显示他身在私宅。
  喻瑶立即让司机开过去,自从容绍良倒台后,私宅就开放了明面上的大门,但车库里的暗道也保留着没有封掉。
  她想给容野惊喜,又担心莽撞冲过去,万一有集团的别人在,她突然出现会干扰他工作,于是她还像从前一样,悄悄走了地下车库的那扇门。
  喻瑶抓着手机,无心车窗外飞逝的街景,快到目的地时,她才恍然发现,她居然想他想到了这个地步,简直是热恋期的小女生。
  热恋着他,也被他热恋着。
  喻瑶轻车熟路解锁指纹,跑过通往前厅的通道,一路上心如擂鼓,但泳池边和客厅里并没有容野的影子。
  她再次确认了一遍手机上的位置没错,才放轻声音走进去,环视了一圈安静到像是没有人的偌大房子,在一片压抑的宁谧里,隐约听到了沉闷的雕刻声。
  喻瑶视线转向那个装满了她木雕的房间。
  她下意识摁亮屏幕,给容野发了一条微信:“在做什么?”
  提示音果然在那扇门后响起,片刻就回过来:“自己煎了牛排,在吃,我让元洛买了电影票,稍等就去重刷。”
  喻瑶拧着眉,站在门外,看了眼毫无热气的厨房餐厅。
  骗子。
  她鼻子发酸,评价他:“很充实。”
  小野狗:“是很充实,我听瑶瑶的,每天很多事做,不孤单,对自己很好。”
  小野狗:“狗勾这样能得到主人的爱吗.jpg。”
  小野狗:“摇尾巴.gif。”
  喻瑶不回了,等了一会儿,听到房间里面有人轻轻放下手机,重新拾起了刻刀,又重新发出清冷孤伶的声响。
  她怎么忘了,他最会装作没事,擅长忍耐和粉饰太平,每一张热闹的照片背后,都是他缄默不言的执拗。
  喻瑶很想哭,像悬空的双脚终于踏到了独属于她的实地上。
  几天里,她心上小小的空洞在这一刻全被他填满。
  她确实是病着的,她爱这样的容野。
  如果这种爱是病态极端,她不想改了,甘愿陪着他一起沉沦,其实对于她和容野来说,互相的纵容和溺爱,才是真正能够治愈彼此的药。
  房间里,容野眉心蹙着,视线落在木雕的脸上,他指间的刀很薄很细,勾勒着女孩子饱满的唇和小巧下巴。
  再忍忍,再伪装一下,别吓到她。
  公事已经全部落定,他还有几个小时就能上飞机了,就算违反了,就算不听她的,他也不能再等下去。
  他极力去做了,但仍然做不到那些要求,他只想见她。
  容野的刀向下,划出她纤细的颈项线条,唇敛着,泛出浅浅微白,他席地坐在房间的正中间,面前紧闭的房门却突然被人拧动。
  他顿住,霍然抬头。
  门顺利打开,缝隙逐渐拉大,外面的光涌进来,一瞬间让容野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