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欠你一条命
  那双手一直紧紧地抱着她,把她环抱在了自己的怀里,生硬地轻轻拍打着。
  桑皎皎如同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从她身上拼命的汲取着温暖。
  像是终于崩溃了一般,嘴里呜呜咽咽地哀嚎了一句:“爸爸,我好怕啊!皎皎好怕,你为什么还没有找到我!”
  话音刚落,就回抱住了他的腰,脑袋蹭在他胸膛前,嚎啕大哭起来。
  放在桑皎皎背上的那只手突然僵硬了一瞬,小心试探着一点点抱住了她的脑袋。
  桑皎皎濒临崩溃,像是要把所有的情绪伴随着眼泪一同流出一样,硕大的泪滴不停地从眼角涌出,打湿了脸庞依靠着的那一片柔软的布料。
  在闪电划过天际的那一刻,枭月烬就猛地惊醒了过来,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着,无论如何都没有了丝毫睡意。
  他的心里突然泛起了一丝丝的不安,心情也跟着变得烦躁不已,却不知道这些烦躁都从何而来。
  翻来覆去了半天,耳边只有狂暴的雨声和风声,他住的地方离急救室有些远,因此也就没有听到树倒塌时发出的声响。
  心里的烦躁和不安之情越甚,他猛地坐起身来,揉了揉无比胀痛的眉心,伸手去按床边的开关,反复几次,却一直没有灯光亮起,停电已经不知道多久了。
  桑皎皎被关进地下室那晚的情形突然争先恐后的涌进了脑海。
  小家伙好像是怕黑的!
  终于明白所有的负面情绪从何而来,来不及再继续深想下去,枭月烬连忙翻身下床,连身上的睡衣都来不及换下,冒着雨步履匆匆地向着急救室的方向跑去。
  “您就打个伞吧,下这么大雨,生病了可怎么办!”
  正在冒雨指挥众人抢修电缆的烈火不耐烦地拒绝了一声:“没事,不就是点雨吗,我还没有那么脆弱。”
  他直起腰,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不经意地往旁边一瞥,就看见远方的黑影里似乎有个小点向这边快速的移动着,等他逐渐靠近了,才发现居然是自家老大!
  他连忙抓过一旁小弟手里拿着的雨伞,随手抢了个手电,就急匆匆地向着枭月烬的方向跑去,一边撑开伞挡在他的头顶,一边问道:“老大,你这是要去哪啊?下这么大的雨实在是太危险了!”
  枭月烬脸色阴沉到了极致,眼眸深处似乎在酝酿着什么风暴,泛着一丝殷红的杀气。
  他没心思去回答那些絮絮叨叨的问题,一把夺过了烈火手中的手电筒,紧紧地护在了怀里,尽量不让它沾到水损坏了,就再也按耐不住心里想要摧毁一切的狂怒和担忧,加快脚步向前跑着。
  “诶,老大,你等等我啊!”
  他仗着自己的两条大长腿在前面跑的飞快,烈火勉强吊在远处,没有跟丢,却也跑的气喘吁吁的。
  一推开门进去,枭月烬的瞳孔就猛地放大了一瞬,眼中的殷红更甚了几分,隐隐参杂着一丝疯狂。
  桑皎皎瘫倒在冰冷的地板上,苍白的小脸上挂满了一道道斑驳的泪痕,还在不停地抽泣着,声音都嘶哑了几分。
  而白雪晴正跪坐在她的身旁,紧紧地攥着她的手,指节处因为过于用力,甚至都泛着白,可她的目光还是一片的空茫呆滞,没有一丝色彩。
  这个女人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她!
  枭月烬还以为白雪晴的病情又发作了,连忙大步走了过去,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想要把两人分开。
  他使出的力气已经很大,却完全拉不动一个女人,白雪晴虽然依旧没有意识,却还是紧紧地抱着桑皎皎,动作无比僵硬地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
  桑皎皎也收紧了自己的手,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更加恐慌,两人紧紧地相拥在一起,无论如何都分不开。
  凑近一听,才发现白雪晴居然是在小声念叨着:“不哭了不哭了。”
  枭月烬也不由得愣怔了一下,才知道原来是自己误会了她。
  就凭桑皎皎那无意识透露出来对她的依赖,白雪晴也绝对不会是在伤害她。
  他心里更加确认了桑皎皎是怕黑的这件事。
  屋外的雨还在不停地下着,一副不把积蓄已久的雨水全部倾倒出来不罢休的样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桑皎皎终于哭累了,小小声地哽咽了一下,松开了手晕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枭月烬瞳孔猛地收缩一下,连忙把她打横抱了起来,放在了一旁的床上。
  桑皎皎脸色终于恢复了一片沉静,呼吸声微弱到了极致,像极了一只失去了灵魂的布娃娃。
  她的双手软绵绵的搭在身前,小脸上泛着一丝酡红,嫣红的唇瓣微微抿起,小巧的鼻尖也染上了一抹嫣红。
  眉头逐渐再次紧紧地皱了起来,呼吸声都粗重了几分,纤长的眼睫不安的轻颤着。
  枭月烬很快就发现了她有些不对劲,连忙坐在了床边,用自己的额头贴了贴她的,被那滚烫的温度吓了一跳,连忙让一直傻站在门口的烈火去找楚洛肴过来。
  不多一时,一看就是刚刚被从睡梦中揪了起来,一脸睡意朦胧的楚洛肴游魂似的飘了进来,打了个哈欠后,掏出了口袋里的体温计,放在桑皎皎的额头上一按,声音含糊无比地道:“发烧了。”
  这只要长着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吧。
  枭月烬攥紧了拳,把想要给他一锤的想法按耐了下去,才咬着牙吐出几个字:“她为什么会发烧?”
  “嗯?”楚洛肴迷茫了一瞬,飘过去仔细瞅了一眼:“没事,受到惊吓才发烧了,给她挂点水就行了。”
  折腾了好半晌,他才打着哈欠又飘了出去。
  烈火也跟着起身离开,反手关上了门。
  枭月烬坐在床边,看着透明的液体一点点流入她的血管,忍不住微微垂下了眼睫,掩盖住了其中不停翻涌着的嫣红。
  他眼中的血色越来越甚,脑中只回响着无穷无尽的自责和悔意。
  是他没有照顾好他的小家伙,不然她怎么会遭受这种罪过!
  他的眉头紧紧地皱着,无数的负面情绪在脑海里不停地侵蚀着残存的理智。
  见房间里的陌生人全部离开,唯一一个仅剩的“威胁”也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白雪晴目光颤动了一下,心里的不安还是逐渐占了上风。
  她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蹭到了床的另一边,揪住了桑皎皎的衣角,才恢复了安静,继续目光呆滞地盯着她。
  枭月烬现在的情绪已经烦躁到了极致,白雪晴的动作就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眼中彻底染上了一丝殷红,忍不住扬声训斥了一句:“都是因为照顾你她才这样,你怎么还有脸拉着她?”
  话音刚落,他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手指也忍不住微微颤抖了起来,濒临失控。
  这时,突然有人拽住了他的衣角,轻轻地拉了一下。
  满脸的怒意戛然而止,就像突然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一般。
  也不知为什么,他的情绪一瞬间就被平息了下来,神情中微微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
  桑皎皎终于摆脱了梦魇,挂了一晚上水以后也退烧了,只是小脸又恢复了一片苍白。
  头发被出的汗水打湿,湿漉漉地脸上,她勾了勾唇角,勉强扬起了一抹微弱的笑,拉着枭月烬的衣角微微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别这样说,不怪她,是她救了我才对。”
  在她深深地陷入黑暗中时,她能感觉到是白雪晴保护着她,支撑着她带来了一丝温暖,才让她不至于彻底崩溃。
  枭月烬勾了勾指尖,忍不住倾身过去紧紧地把她抱在了怀里,那张一向高贵冷淡的脸现在满是激动和欣喜。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似乎恨不得把那抹娇小的身影和自己紧紧地镶嵌在一起,才能再也不会体验那种失去的痛苦。
  她已经成了他唯一的药,是他孤寂一人游荡在这世界上唯一的救赎,是他的光。
  一想到她可能即将会离开自己,心脏就仿佛被人揪起来一样,痛楚到几乎无法呼吸。
  他的所有情绪通过紧紧相拥在一起的动作传递给了桑皎皎,她也忍不住回抱住他的肩膀,轻拍着他的背,声音软糯地轻声安慰着。
  不仅是他在这么想着,对于桑皎皎来说,他也是这世上唯一仅存的光了。
  有他在的地方,才能有家这个字。
  好半晌两人的情绪才微微缓和了几分。
  桑皎皎松开了紧抱着他的手,转而看着一直抓着她衣袖的白雪晴,脸上扬起了一抹笑意,目光温柔无比。
  白雪晴不安地注视着她,不易察觉地往靠近她的方向挪了一下,又有些害怕的瞥了一眼身旁的枭月烬。
  “枭哥,你看她是不是有些恢复意识了!”桑皎皎开心的惊呼一声,脸上的笑意不由得又扩大了几分,似乎将全部的阳光都盛入眼底一般,灿烂极了。
  枭月烬闻言有些嫌弃地瞥了一眼白雪晴,十分勉强的点了点头。
  “好像是吧。”
  只顾着开心的桑皎皎没发觉他俩之间的小九九,撒欢的坐了起来就想下床。
  “你要干什么!”枭月烬大惊失色,连忙一把按住了她。
  “枭哥,你帮我再搬一张床进来好不好,我想和小晴住在一起。”桑皎皎星星眼,可怜巴巴的对着他撅着嘴撒娇道。
  虽然很不满意她语气中对别人自然而然的亲昵,但看着她的目光,枭月烬还是败下阵来,吩咐人再搬进来一张双人床,本就狭窄的房间现在更是逼仄无比。
  桑皎皎一点都不介意,对现在的情况很是满意,搓了搓白雪晴的手,眼睛弯成了两只月牙,笑吟吟道:“小晴,你喜不喜欢这样呀?”
  白雪晴直愣愣地看着她的眼睛,过了好半晌,突然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两个病号被勒令躺在床上养伤,过了好几天,在一个十分明媚的早晨,灿烂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了桑皎皎的脸上。
  被晃到了眼睛,她打了个哈欠以后坐了起来,却突然发现一旁床上的白雪晴居然不见了踪影!
  她连忙翻身下了床,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却突然发现对面床铺上的被子被叠的整整齐齐,上面似乎还放了一张白纸。
  白纸上的字迹清秀无比,就像她的主人一般。只简单的写了一行字:“谢了,我又欠你一条命。”
  看来白雪晴已经彻底恢复了记忆清醒了过来,桑皎皎为她感到开心的同时心里也忍不住的担忧着,为什么她突然一言不发地就离开了?
  但她也明白白雪晴这样做说明她不想让自己找到她,可是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她已经把白雪晴当做了很好很好的朋友,心里也不由得泛起了一丝失落。
  桑皎皎手里紧紧地攥着那张白纸,怔愣在了原地。
  枭月烬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她那白皙漂亮的脚就这么踩在地板上,脚趾尖端因为地板的温度太低而微微的泛着红,蜷缩了起来。
  他的眉头不由得紧紧皱了起来,连忙大步走了过去,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就这么抱在怀里,坐在了一旁的床上。
  他眉头紧皱,因为心里的担忧语气也不由得冲了一些:“怎么光脚踩在地上?又着凉了可怎么办。”
  桑皎皎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眉眼无比失落地耷拉着,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给他看自己手里攥着的纸张:“小晴她走了,我心里有点难受。”
  她抿了抿唇瓣,眼中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霭,声音软糯极了,撒着娇要抱抱。
  哼,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走就走了,还想她干什么!
  枭月烬有些不满的轻哼一声,这个小家伙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些心思放到自己身上。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枭月烬还是一把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下颌抵着她圆溜溜的脑袋。
  桑皎皎伸手抱住了他的脖颈,温热的呼吸扑在上面,激起了一连片细小的鸡皮疙瘩。
  就这么沉默的拥抱了一会,她突然憋不住了,小小声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小晴她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吃饭,过的好不好。”
  “……”枭月烬不由得被气笑了,一把捏住了她挺翘的鼻尖,重重地捏了捏,才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咬牙切齿地说了句:“以后不许再提那个女人。”
  “为什么啊。”她还在无辜的眨着那双大眼睛,满脸认真的道:“枭哥,我觉得你对小晴可能是有什么误会,她人真的很好的。”
  枭月烬磨了磨牙,突然怎么就觉得她这张小脸蛋这么可恨呢!
  想到这里,他丝毫不委屈自己,对着那粉粉软软,甜蜜的就像一只软乎乎的小包子一样的脸蛋一口咬了下去。
  “疼!”桑皎皎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
  一片沉寂无声的黑夜里,只有两人平稳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白雪晴突然睁开了眼睛,她的目光从一片呆滞迷茫,逐渐恢复了神采,记忆回拢,她全部都想起来了。
  看着整洁干净散发着馨香的房间,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柔软绒面的家居服,真是温暖到让人不想离开。
  她翻身下床,站在了桑皎皎床边,微微俯身观察着。
  桑皎皎毫无所觉,把自己团成一团塞在了被窝里,床头的小夜灯散发着温暖的光,洒在了她的脸上,纤长的眼睫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表情恬淡而美好。
  白雪晴心里五味杂陈,她自然是知道桑皎皎这些天对她的好。她虽然不能说,不能动,但是对方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她都默默看在了眼里。
  可是她这种从地狱里爬回来,带着血海深仇的人不适合待在她身边,这样只会拖累她。
  她这种肮脏的人,可能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
  白雪晴俯下身,在桑皎皎额前轻轻落下一吻,柔软的唇瓣一触即分。
  她缓缓地勾起了唇角,脸上浮起了一个笑意,眼神却温柔到了极致,低声喃喃道:“桑皎皎,我不会忘记你的。”
  从床头柜里翻出了纸和笔,将一切温暖的情绪随着一个个字跃然纸上,也一起留在了纸张里。
  回头最后再看一次床上缩着的睡的无比香甜的桑皎皎,她笑了笑,缓缓启唇,做了“再见”两个字的口型,就毅然决然地一把推开了门,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天色沉霭霭一片,只有些许闪烁的星星撒出一些微弱的光,勉强可以照亮眼前的路。
  白雪晴裹紧了身上单薄的睡衣,裙角被风扬起一个弧度,不断的向后飘扬着。
  她用手拽住了裙角,竭力地将那片单薄的布料和自己的肌肤紧贴在一起,汲取着那一丝微弱的温度。
  裙角下是一双笔直的小腿,因为过低的体温而白皙到了极致,淡蓝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脚趾忍不住蜷缩了下,因为现在还正值夏天,她脚上还蹬着一双乳白色的凉拖鞋,纤瘦洁白的脚趾露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