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女侠
  空中,撒下几道红线来。丝线本是至轻至柔之物,此刻却重如泰山。红线乘风,势如长江大河。
  聂仙娘脑后冰凉,一股寒意深入骨髓。生死一线,方知人外有人,她心中的傲气也淡了些。
  金钩在聂仙娘脑后三寸处突然顿住。钩上的力道,也全都消失无踪了。
  红线在金钩上轻轻一点,阴柔的劲道注入钩中。金钩落地,威力如山崩,好似大地裂,一时激起烟尘千丈。
  空中,一个红衣女子足踏红线,翩然落下。她暗道:“唉!出手重了!原来谢子静她根本无心伤人!”
  烟雾中,崔嵬隐约瞧见一个身材丰腴的妇女。妇人肌骨莹润,举止娴雅。其花容月貌,真如前朝太真;倾国倾城,恰似瑶池金母。当真是,此妇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红线女侠!”昆仑王一见来人,大惊失色。
  “妈妈!”“红线阿姨!”薛兰笑和聂仙娘俱是惊喜道。
  “红线女侠!”“红线女侠!”谢子静与虬八亦是耸然动容。
  “啊!她…她是红线女侠!”崔嵬兴奋道。
  红线盗盒,阻止战乱。巾帼英雄红线女,乃是崔嵬最崇拜的一位女侠!
  “呵…真是慈母多败儿!舐犊情深呐!你干脆把她们两个小丫头,捧在手掌心里养着,那就没有危险了!”空中,传来了某人装“笔”的声音。声音的方位一连九变,这人好像在刻意隐瞒自己的藏身之处。
  “木行者?杨玉山?呵…好久不见!”红线女侠笑道。她风韵犹存,这一笑,山河都要醉了。
  “杨玉山!你……”薛兰笑指着天空生气道。
  虬八心道:“杨玉山师父虽有些神龙见首不见尾,可他做事向来光明正大。像今日这样,故意在说话的时候变换方位,不愿让人听出他的所在…这还是第一次呢!红线女侠的大名,洒家久有耳闻!难道她竟有如此本事…可以让杨玉山师父也忌惮她三分?”
  “红线缚体。”红线女侠默念道。
  “呃……”空中,竟传来了杨玉山的惊呼声!
  “散!”红线女侠笑道,“哼!杨玉山!为老不尊!让你装……”
  “什么!杨玉山师父竟然被她……”虬八大惊!
  “啊!妈妈!你是怎么抓住杨玉山那个坏…那个人的!”薛兰笑开心地问道。之前,陈桂、薛兰笑和聂仙娘在木屋内被杨玉山戏耍,却无可奈何,她们根本找不到木行者的真身。
  “我给你们的红线,可以感应到周围‘青木之气’的强弱。杨玉山的身体,无时无刻不在吸收着天地间的‘青木之气’。以我对杨玉山的了解,空中‘青木之气’最薄弱的那个方位,必定会藏着一个灵力极强的‘人物’!”红线女侠道,“那只是个假人,是由枯木化成的,被他注入了大量的灵力!其目的,就是为了要引人上当!”
  “啊?假人?那真人呢?真人在哪儿?妈妈你是怎么找到他的!”薛兰笑心中好奇,急着追问道。
  “女中智绝。甘拜下风!”杨玉山的声音传来。在红线女侠面前,他再也不敢装“笔”了。
  “这个…在天下群豪的面前,揭露人家绝招的秘密,并说出破解之法,可不合江湖规矩!”红线女侠道,“以后再说!杨玉山叔叔他可不是坏人!仙娘,兰笑,待会儿,我教你们两手功夫,专门对付杨玉山!他要是不乖,你们也好拿来防身。”
  薛兰笑和聂仙娘闻言大喜。薛兰笑幽幽道:“哼!臭杨玉山!他不是坏人,谁是坏人!”
  “别无礼!”红线女侠笑道,“你们杨叔叔若真不是好人,那我也没必要教你们防身之法了!他不手下留情,我也不是对手!”
  “红线女侠过谦了!唉!既然你来了,那么表示…聂隐娘也在附近了?惹不起,惹不起……”杨玉山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多谢你了!老朋友!”红线女侠望着空中,心中感激道,“杨玉山,都知道你嘴硬心软!你一直藏身此处,不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好在关键时刻保护这些小孩子!呵…嘴上还不肯承认!”
  “聂隐娘!”昆仑奴惊呆了。他一听到这三个字,心都凉了半截。
  智推红线女,剑数聂隐娘。女侠聂隐娘剑法如神,其武功盖世,须眉难及,更胜红线。不仅如此,聂隐娘冷酷“无情”,杀伐果断,眼里容不得一丝邪恶!
  昆仑王也知道自己做事并不干净。聂隐娘要是真的来了,可就没有红线女侠那么好说话了!红线女,聂隐娘,双侠若联手,皇宫也要抖三抖!这也难怪,一向胆大包天的昆仑王会惊出一身冷汗。
  “你好啊!”红线女对假新娘子谢子静说道。
  “呃…红线女侠!”谢子静受宠若惊。谢子静虽不知红线女和聂隐娘曾暗中帮助过她,可她自幼视二位女侠如神明,对其十分尊敬。
  “我知道你是谁!”红线女侠笑道,“你辛苦了,现在可以放心休息了!”
  “呃…红…红线女侠!我没…”谢子静解释道,“我没有伤害新娘子!她现在…就藏在屋内床上的被子里。”
  “我知道。你从小就善良!”红线女侠赞道。
  “啊?从小?”谢子静惊疑道。
  “噢…没什么!”红线女侠笑道。
  原来,谢子静为了帮助崔嵬,曾偷偷潜入新房。昆仑王派来的女高手,也被谢子静点住了穴道。谢子静暗中将“新娘子”掉了个包,自己假扮新娘,而把“红绡姑娘”小心地藏进了被窝。
  “啧!好漂亮的小姑娘!我看了都喜欢,都羡慕!啧!就是…就是…这胸……”临行前,谢子静如是说道。
  门外的仆妇,簇拥着由谢子静假扮的新娘子,赶赴慈航居。
  此刻,闺房的被子里,并没有红绡姑娘!只有一面铜镜!
  之前,铜镜暂化为人,代替了红绡姑娘。谢子静肉眼凡胎,自然无法识别。
  真正的红绡姑娘呢?还是这间闺房,红绡姑娘现在正安静地坐在梳妆台前,容颜胜过九天仙子。她脸上的愁容,也减去了几分;这个少女,仿佛已将一切都看淡了。宽大的喜袍,更显其胸部小巧玲珑!
  屏风的后头,一个黑衣神秘人端坐卧榻之上,冷冷地瞧着周围发生的一切。
  铜镜换新娘,正是出自于黑衣人之手。螳螂捕蝉,不见身后黄雀!
  “谢子静?”黑衣神秘人冷冷道。
  “谢子静!”慈航居外,昆仑王盯着自己掀起红盖头的谢子静,怒喝道,“来人!”
  红线女侠拉起谢子静的手,朝着大堂内走去。昆仑派的人哪还敢动手?
  “昆仑王!你的新娘子,不是好端端地坐在这儿吗?大喜之日,怎么能动怒呢?”红线女侠道。
  果然,堂内有一名女子,正作新娘打扮。新娘凤冠霞帔,鲜红盖头遮面,身旁还站着几位仆妇。
  崔嵬三兄弟和聂、薛等人,都随着红线女侠进了大堂。昆仑王与一众豪杰,也都各自回座。
  高堂之上,已多出了一男一女。二人面如土色,汗如雨下;战战兢兢,抖若筛糠。
  “你们是什么人!”昆仑王不悦道。
  “噗通”一声,男女二人都跪了下来,拼命求饶。
  “他们呀!是我以前的邻居。”红线女侠道。
  “邻居?”昆仑王闻言,只得将怒气生生咽回。只是那男女二人怪异的行为,让昆仑王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们也是红绡的哥哥、嫂嫂!”红线女侠道。
  此言一出,男女二人更是磕头如捣蒜。
  “噢!原来是亲家!来人呐!赐座!”昆仑王强颜欢笑道。
  “哥哥、嫂嫂就有座?唉!站着太累了,我也算是红绡的半个师父吧,能坐下吗?”红线女侠笑道。
  红绡姑娘自幼家贫,父母早亡,从小跟着哥哥、嫂嫂生活。红线女侠怜惜她,曾教过她女红、医术及一些强身健体的吐纳之法。不久前,哥哥、嫂嫂搬家了,也带走了红绡姑娘……
  “哎呀!本王该死!是本王疏忽了!红线女侠快请坐!”昆仑王恭敬道,连赔不是。
  “果然是盛名无虚!昆仑王不愧是修道之人,身居高位,还能如此谦逊有礼!真乃道德之士!”红线女侠故意说道。
  “这婆娘无缘无故,就给本王戴了这么一顶高帽!本王想要做点出格的事,都不行了!她到底想干什么?”昆仑王听了红线女侠的赞美,不喜反忧。
  “潞州节度使贺礼到!”昆仑派门人大声喊道。
  “呵…算这小子有心!”昆仑王暗道。
  “仙娘,兰笑,你们快把眼睛闭上!”红线女侠以长辈的身份命令道。她脾气最好,孩子们却也最听她的话。
  一道红色的丝线,自红线女侠的指尖弹出,打在了为首一名手捧礼盒的军官腿上。
  形貌丑恶的军官倒地,礼盒掉落,摔出了一件异常可怕的事物来!
  “啊!”大堂内的仆妇登时乱作一团。众豪杰亦是大惊。
  鲜红的绸缎,鲜红的血;鲜红的礼堂,鲜红的人头!
  “这……”昆仑王大惊大怒。
  “吉时已到!新人拜堂!”空中,突然响起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谁在捣乱!滚出来!”昆仑王一声怒喝,霸道的功力破体而出,直震得屋瓦尽碎。
  行动快逾闪电!昆仑王猛地冲出门外,却根本看不到一丝人影!
  “好厉害的轻功!”昆仑王暗暗心惊,“本王尽出全力…我最快的身法,也及不上此人半分!能有这份轻功的…天下间…除了昆仑磨勒和这徐娘半老的红线女,就只有…‘那个人’了!”
  昆仑王迈着大步,怒气冲冲地走到“新娘子”面前,一把掀开了红盖头。
  急怒攻心,昆仑王被气得喷出了一大口血来。他腿一软,瘫坐在地。
  昆仑王眼前的“新娘子”不是别人,正是自己那早已嫁作他人妇的小女儿!
  “妙手空空儿拜上!”喜帕的背面雪白,上面题着一行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