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场戏要坚持演完(一)
  乔恩无力地靠在屋顶上,后背是霍格贴心准备的加高屋脊上面,看着霍格和皮皮鬼对赫尔加的鞍前马后……仿佛这件事情能够对他们有什么好处似的。
  当然了,即使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好处,他们也一定会去做。
  那可是赫尔加唉。
  但是现在的乔恩甚至不想说话,他只想安安静静的靠在这里,等待着邓布利多回来。
  很显然他等到了。
  就在他看到邓布利多的时候,邓布利多已经越过了钝锯齿形的城堡围墙,正从扫帚上下来。
  几秒钟后,哈利也降落在他身边,朝四周张望着。
  围墙里一片荒凉,通向城堡内的旋转楼梯的门都是关着的。
  四下里看不见搏斗、奋力抗争的迹象,也看不见一具尸体。
  “这是什么意思?”
  哈利问邓布利多,他抬头望着空中的绿色骷髅,它那蛇信子般的舌头在他们头顶上闪烁着邪恶的光芒:“这个标记是真的吗?真的有人被——教授?”
  就着黑魔标记发出的昏暗绿光,哈利看见邓布利多正用那只焦黑的手揪着自己的胸口。
  “去把西弗勒斯叫醒,”
  邓布利多有气无力、但十分清晰地说:“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叫他赶紧来见我。
  除此之外,什么也不要做,不要跟任何人说话,也不要脱掉你的隐形衣。
  我在这里等着。”
  “可是——”
  “你发誓要服从我的。
  哈利——快去!”
  哈利匆匆跑向旋转楼梯的门,但他刚握住铁门环,就听见门的另一边传来奔跑的脚步声。
  他转脸看着邓布利多,邓布利多示意他在往后退。
  哈利退后几步,一边拔出了自己的魔杖。
  门突然被撞开了,一个人闯了进来,同时喊道:“除你武器!”
  哈利的身体顿时变得十分僵硬,他感到自己跌跌撞撞地退到塔楼的围墙边,像一座雕像一样立在那里,浑身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来。
  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除你武器”并不是一个冰冻魔咒啊?
  这时,就着黑魔标记的绿光,他看见邓布利多的魔杖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飞出了围墙外,他明白了……
  邓布利多用无声咒定住了哈利,他念这个咒语用去的一秒钟时间,使他失去了保护自己的机会。
  邓布利多背靠围墙站在那里,脸色惨白,但仍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慌或忧虑。
  他只是望着那个除去他武器的人,说道:“晚上好,德拉科。”
  马尔福朝前逼迫几步,迅速打量了一下四周,想看看除了他和邓布利多之外是否还有别人。
  他的目光落在第二把扫帚上。
  “还有谁在这儿?”
  “我正想问你这个问题呢,你是一个人在单独行动吗?”
  在黑魔标记的绿光下,哈利看见马尔福那双浅色的眼睛又盯住了邓布利多。
  “不是,”他说:“有人支持我,今天晚上食死徒闯进了你的学校。”
  “很好,很好,”
  邓布利多说,就好像马尔福给他看了一份雄心勃勃的作业计划。
  “确实不错,是你想办法把他们放进来的,是吗?”
  “没错,”马尔福的呼吸有些急促:“就在你的眼皮底下,你一直没有发现!”
  “多么巧妙,不过……冒昧问一句……他们此刻在哪儿呢?
  你好像……孤立无援啊。”
  “他们碰到了你的几个警卫,在下面搏斗呢。
  不会耽搁太久的……我自己先上来。
  我——我要完成一项工作。”
  “好,那你就动手干吧,我亲爱的孩子。”
  沉默。
  哈利被囚禁在他的隐形衣下,身体动弹不得。
  他眼睛望着面前的两个人,耳朵专心地听着远处食死徒们搏斗的声音。
  在他面前,德拉科·马尔福只是呆呆地盯着阿不思·邓布利多,而邓布利多竟然不可思议地笑了。
  “德拉科啊德拉科,你不是一个杀人的人。”
  “你怎么知道?”
  他似乎也意识到这句话听上去多么幼稚。
  在黑魔标记的绿光下,哈利看到他的脸红了。
  “你不知道我的能力,”马尔福说,语气变得凶狠起来:“你不知道我都做了什么!”
  “噢,我当然知道。”
  邓布利多和蔼地说:“你差点杀死了凯蒂·贝尔和罗恩·韦斯莱。
  整个这一年你都在想办法杀死我,而且越来越迫不及待。
  原谅我这么说,德拉科,但是你的做法很蹩脚……
  说实在的,真是太蹩脚了,我简直怀疑你有没有用心去做……”
  “我当然用心了!”
  马尔福激动地说:“我整整一年都在忙这件事,今晚——”
  哈利听见下面城堡内的什么地方传来一声沉闷的喊叫。
  马尔福僵住了,扭头往身后望去。
  “有人正在奋力抵抗呢。”
  邓布利多态度随和地说:“你刚才说到……对了,你说你终于成功地让食死徒进入我的学校。
  我承认,我原来以为这是不可能的……你是怎么做到的?”
  可是马尔福没有回答,他仍然在倾听下面的动静,似乎跟哈利一样被定住了,动弹不得。
  “也许你应该一个人把活儿给干了。”
  邓布利多给他出主意道:“如果你的后援被我的警卫打败了呢?
  你恐怕也发现了,今晚这里还有凤凰社的成员。
  你反正并不需要帮助……
  我此刻没有魔杖……没有办法保护自己。”
  马尔福只是呆呆地盯着他。
  “我明白了,”邓布利多看到马尔福既不行动也不说话,就温和地对他说:“你很害怕,要等他们上来才敢动手。”
  “我才不怕呢!”
  马尔福凶狠地吼道,但他仍然没有动手伤害邓布利多:“感到害怕的应该是你!”
  “可是为什么呢?
  我认为你不会杀死我的,德拉科。
  杀人并不像一般人以为的那么简单……
  好吧,就趁我们等候你的朋友们的这点儿工夫,你跟我说说……
  你是怎么把他们偷偷弄进来的?
  你似乎花了很长时间才想出了这个办法。”
  马尔福似乎在拼命克制自己,不让自己叫喊或呕吐出来。
  他咽了咽唾沫,深深吸了几口气,眼睛狠狠地瞪着邓布利多,魔杖直指邓布利多的胸膛。
  然后,他似乎不由自主地说道:“我不得不把那个多年没人使用的破消失柜修好。
  就是去年蒙太关在里面出不来的那个柜子。”
  “啊——”
  邓布利多的叹息像是一声呻吟。他闭了一会儿眼睛。
  “很聪明的主意……我记得柜子有两个呢,是不是?”
  “另一个在博金-博克商店里,”马尔福说:“他们在两个柜子之间修了一条通道。
  蒙太告诉我,他被关在霍格沃茨那个柜子里时,全身动弹不得,但有时候能听见学校里的动静,有时候又能听见商店里发生的事情,就好像柜子在这两个地方跑来跑去似的,但是谁也听不见他的声音……
  最后,他总算通过幻影显形逃了出来,尽管他的考试没有及格。
  他的幻影显形,差点要了他的命。
  大家都以为这是一个很好玩的故事,只有我意识到了其中的含义——就连博金也不知道——只有我意识到,只要我把那个破柜子修好,就能通过两个消失柜进入霍格沃茨。”
  “很好,”
  邓布利多喃喃道:“这样食死徒就能从博金-博克商店进入学校来帮助你……
  一个巧妙的计划,一个十分巧妙的计划……
  而且,正如你说的,就在我的眼皮底下……”
  “是啊,”马尔福说道,奇怪的是他似乎从邓布利多的赞扬中获得了勇气和安慰:“没错,就是这样!”
  “可是有些时候,”邓布利多继续说道:“你不能肯定是否能把柜子修好,对吗?
  这时你就采取了一些笨拙的、考虑不周的措施,比如捎给我一条中了魔法的项链,其实它肯定会落到别人手里……
  还有往蜂蜜酒里下毒,其实我喝那个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是啊,但你仍然不知道这些事情是谁策划的,是吧?”
  马尔福讥笑起来,这时邓布利多的身体贴着墙壁往下出溜了一点儿,显然他的腿脚已经没有力气,说不出话的哈利拼命挣扎,想摆脱束缚他的魔咒,但毫无结果。
  “实际上我早就知道了。”邓布利多说:“我相信是你干的。”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我呢?”
  “我试过,德拉科。
  斯内普教授听从我的吩咐一直在监视你——”
  “他才没有听从你的吩咐呢,他答应过我母亲——”
  “他当然会跟你这么说,德拉科,可是——”
  “他是个双重间谍,你这个愚蠢的老头儿,他根本就没有替你卖命,你还被蒙在鼓里呢!”
  “就让我们彼此保留不同意见吧,德拉科,我碰巧很信任斯内普教授——”
  “你正在失去对他的控制!”
  马尔福讥笑道:“他一直提出要帮助我——
  想把功劳占为已有——想插手做点什么——
  ‘你在干什么?那条项链是你弄的?太愚蠢了,会把事情都暴露出去的——’
  但是我没有告诉他我在有求必应屋里做什么,等他明天一早醒来,事情已经大功告成,他再也不会是黑魔王的宠儿了,他跟我一比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多么令人快慰。”
  邓布利多温和地说:“我们都希望自己的辛勤努力得到别人的赏识,这是不用说的……
  但你肯定有一个同伙……在霍格莫德有一个人,可以塞给凯蒂那条——那条——啊……”
  邓布利多又闭上眼睛,微微点了点头,似乎快要睡着了。
  “不用说……是罗斯默塔,她中了夺魂咒有多长时间了?”
  “你终于想明白了,是吗?”
  下面又传来一声喊叫,比刚才的那声更响。
  马尔福再次不安地扭过头去,然后又回过头来望着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继续说道:“因为,可怜的罗斯默塔只好躲在她自己的厕所里,把那条项链塞给了任何一个独自上厕所的霍格沃茨学生?
  还有那瓶下过毒的蜂蜜酒……
  当然,罗斯默塔可以替你在那瓶酒里兑上毒药,再把它卖给斯拉格霍恩,以为它会作为圣诞礼物送给我……
  非常巧妙……
  可怜的费尔奇怎么也想不到要检查罗斯默塔夫人卖出的酒……
  那么你告诉我,你和罗斯默塔是怎么联系的呢?
  对于所有进出学校的通讯联络,我们都要严格检查的呀。”
  “魔法硬币,”马尔福说,他似乎必须不停地往下说,他举着魔杖的那只手抖得厉害:“我有一枚硬币,她也有一枚,我可以向她传递消息——”
  “就是去年那个自称‘邓布利多军’的小组采用的秘密联络方式?”
  邓布利多的声音随和亲切,但哈利看见他说话时身子又往墙下滑了一英寸。
  “对,我是跟他们学的。”
  马尔福狞笑着说:“给蜂蜜酒下毒的主意是从泥巴种格兰杰那里听来的,我听见她在图书馆里说费尔奇认不出药水……”
  “请不要在我面前使用那个侮辱性的词。”
  马尔福发出一阵难听的大笑。
  “眼看我就要取你的性命了,你还在意我说一句‘泥巴种’?”
  “是的,我很在意。”
  邓布利多说,这时哈利看见他双脚在地面上打了滑,使劲撑着不让自己瘫倒:“至于你要取我性命的事,德拉科,已经过去了好几分钟了。
  周围没有别人,我现在手无寸铁,你做梦也不会想到有这样的好机会,可你还是没有动手……”
  马尔福的嘴唇不由自主地扭曲着,好像在品尝一种很苦的东西。
  “再说说今晚的事,”邓布利多继续说道:“我还是有点儿不明白……你知道我离开学校了?
  当然了,罗斯默塔看见我离开的,我想她一定用你们那种巧妙的硬币把消息告诉了你……”
  “没错,”马尔福说:“但她说你只是去喝一杯,很快就会回来……”
  “是啊,我确实是去喝了些东西……现在我回来了……勉强回来了,”邓布利多轻声嘟囔道:“所以你就决定给我设置一个陷阱?”
  “我们决定在塔楼上空悬挂黑魔标记,逼你急忙赶回来看看谁遇害了,这个办法果然有效!”
  “噢……也不一定……”邓布利多说:“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目前还没有人遇害?”
  “有一个人死了,”
  马尔福说,他的声音突然升高了一个八度:“一个你们的人……不知道是谁,天太黑了……我从尸体上跨过来的……我应该在这上面等你回来的,都怪你们那些凤凰社的人出来挡道……”
  “不错,正是这样。”
  下面又传来碰撞声和人们的喊叫声,比刚才更响了,似乎有人就在通向邓布利多、马尔福和哈利这边的旋转楼梯上搏斗。
  哈利的心在他看不见的胸膛里狂跳,却没有人能够听见……死了一个人……马尔福从尸体上跨过来的……那会是谁呢?
  “没有多少时间了,”邓布利多说,“何去何从,德拉科,我们讨论一下你的选择吧。”
  “我的选择!”
  马尔福大声道:“我拿着魔杖站在这里——我要杀死你——”
  “亲爱的孩子,我们别再演戏了。
  如果你真的要杀死我,刚才除去我的武器之后你就会动手了,而不会是停下来跟我愉快地谈论这些措施和方法。”
  “我没有选择!”
  马尔福的脸色突然变得和邓布利多的一样惨白:
  “我非做不可!
  他会杀死我!
  他会杀死我的全家!”
  “我理解你的处境,”邓布利多说:“不然我为什么在此之前一直没有跟你碰面呢?
  我知道如果伏地魔发现我对你起了疑心,你就会被暗杀的。”
  马尔福听到那个名字,害怕地抽搐了一下。
  “我知道你接受了那个任务,但我不敢跟你谈起这件事,生怕他会对你使用摄神取念咒。”
  邓布利多继续说道:“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开诚布公地说话了……
  你没有造成任何破坏,没有伤害任何人,你真是很幸运,被你误伤的那些人都活了下来……
  我可以帮助你,德拉科。”
  “不,不可能,”
  马尔福握着魔杖的那只手颤抖得非常厉害:“谁也不可能。他叫我做这件事,不然就会杀死我。我别无选择。”
  “站到正确的道路上来吧,德拉科,
  我们可以把你藏在绝对安全的地方,比你所能想象的还要安全。
  而且,我今晚就可以派凤凰社的成员去把你母亲也藏起来。
  你父亲目前在阿兹卡班还不会有危险……
  到时候我们也会保护他的,
  站到正确的道路上来吧,德拉科……你不是一个杀人的人……”
  马尔福呆呆地望着邓布利多。
  “可是我已经走了这么远,不是吗?”
  他语速很慢地说:“他们以为我不等大功告成就会丧命,可是我还活着……
  而且你被我控制住了……现在拿魔杖的是我……
  你听我的摆布……”
  “不,德拉科,”邓布利多平静地说:“现在是你听我摆布,而不是我听你摆布。”
  德拉科没有说话。
  他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握着魔杖的那只手仍在抖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