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的夜,掩盖了所有的光,也将许许多多的阴暗和危险隐藏在了黑暗之中。跪倒在地、沉溺于伤怀中的季帆压根没有发现,一道漆黑的影子正隐藏在黎明前的漆黑夜幕下,悄无声息的向他靠近。
  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只有离凡周身散发出的暗淡银光照亮着几人周围数步远的距离。而站在光亮中的离凡,同样心痛如绞,一时间竟也未能察觉到红蛇女之前放出的那几道黑影。
  漆黑如墨的黑影悄无声息的融与夜色之中,不知不觉间已经站在了季帆的身后。季帆此刻的痛苦和绝望成了黑影最大的补药,一道道暗灰色的精神力,正不停的从季帆的头顶涌入黑影身体,滋养着黑影。
  “调皮无赖的你,耍坏捣蛋的你,霸道无礼的你,强势蛮横的你,巧笑倩兮的你,所有所有的你,你的所有所有,我都爱啊!我都要啊!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把她们统统从我身边带走?你怎么可以连让我选择爱你的机会都不留给我?你怎么可以这么干干脆脆的就抛下我,不要我?”
  ‘既然这般不舍得,何不早些下去陪她?生命既如此痛苦,那还继续活着做什么?死了,岂不就解脱了?一了百了,多好?’
  一道阴冷轻柔的声音如催眠一般缓缓吹进季帆的心里。季帆眼角犹自挂着泪痕,悲痛逾甚的眼中缓缓蒙上了一层灰暗的死气。脑海中回想起那个在浓黑血雾中不顾一切奔向自己的小小身影。
  “季帆,快躲开!”
  再不会有人,在危险中却不顾一切的冲向自己。那道娇小柔软的身躯,再也不会猛的扑进自己怀中,狠狠搂着自己的腰,脑袋蹭着自己的胸口,委委屈屈的对着自己说:
  “季帆,我疼!”
  想起那日醉酒后的初吻,想起小丫头对自己毫不避讳的亲昵。想到从此以后,天上地下,再不可能有那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悸动甜蜜。季帆嘴角轻轻掀起一抹淡幽幽的苦涩笑意,用轻不能再轻的声音喃喃自语着:
  “呵呵~~是啊!没了你,我还活在这世界上做什么?这万丈漫漫红尘,我还能和谁一起共渡?你是渡我的菩提,没了你,我就只能永坠地狱!”
  说着,季帆缓缓抽出身后一直偷偷别再腰间以防不测的匕首,寒冷的刀光正对着自己的脖子。双眼无神,手下却自用力,举到对着自己的脖子用力刺了下去。
  “大胆妖孽,居然敢蛊惑人心!看打!”
  正当季帆神思混沌、意欲轻生之际,一道如洪钟一般灌耳的沉声低吼如雷电般带着雷霆威压滚滚而来。浮尘带着呼啸之力,对着季帆身后直直砸了过来;而季帆刺向自己的匕首,也稳稳的、被抓在了包无庸的手中。血,瞬间沿着刀柄流到了季帆的手上,彻底唤醒了季帆混沌无神的意识。
  “你……你怎么……”没想到会伤到别人,季帆惊吓之中瞬间送了手,那匕首却像是嵌进了包无庸的手中,依然稳稳的被紧握着。
  “无量寿佛!生死自有命、因缘亦是天定。小友虽心中悲痛,却实不该做出此等轻生之举。人生不易、生而为人更是不易。若这般轻易的放弃了做人的机会,此后,想要再次为人,却不知该会是何年何月了。”
  像是没有痛觉一般,包无庸脸上的表情丝毫不变,望着季帆逐渐恢复了一丝清明的眸子,暗暗深呼一口气。
  “你,你的手……”指着包无庸仍旧握着匕首、血流不止的左手,季帆哑声提醒。
  “啊~~”
  像是此时才发现手上正血流不止的伤口,包无庸无事人一般从怀中掏出一块白布,捂住掌心伤口的同时,顺便还细心的将匕首上的血迹擦拭干净了之后,这才重新将匕首交还给了季帆。脸上露出一个憨厚的笑意,仿佛完全没看见自家师父正一个人在黑暗中打得热火朝天的景象,笑着安慰季帆:
  “小伤而已!无碍的!小友不必挂怀。”
  “可恶!害死那只笨兔子犹嫌不足,竟然还敢来害他一心想要守护之人!简直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
  季帆这厢还没彻底理清楚思绪,那厢一直沉浸在悲戚之中的离凡又是一声震天的怒吼,吓得季帆忍不住又是一哆嗦,还没反应过来,一道银光对着自己竟就这样直直的打了过来。原以为那道银光会砸到自己,却不想,其实是将另一个偷偷钻到自己身后的黑影打得直接消散无踪。
  还没等季帆反应过来,小兔子带着一身银光,长及脚踝的发丝飘飞在漆黑的夜色中,哭得红红的眼中此刻却满是冷厉之色。狠瞪着隐藏在黑暗中的几个黑影,几乎不曾咬碎了一口银牙,眼中喷火、恶狠狠的冲着黑影厉声喝道:
  “正好姑奶奶现在正憋屈的厉害,倒是谢谢你们过来给我煞性子。”说着,飞扑向那五个躲在暗处的黑影,恶狠狠的杀了过去。
  此刻不止是季帆,就连江辰都开始有些糊涂起来。刚才那副摩拳擦掌要打要杀的模样,倒不似离凡,反倒是像极了那个已经烟消云散了的小兔子。
  “她……”季帆看不到那几个黑影,只能看着离凡和包无庸的师父两人,似乎像是失心疯一般正跟空气对打。
  倒是江辰,在短暂的惊诧之后,望着离凡此刻有些‘反常’的举止,脸上不由得浮起一阵疼惜。拍了拍仍自呆愣的季帆的肩膀,叹息着说道:
  “她这是,在用她自己的方法,祭奠小默。她想让小默永远‘活着’,用另外一种方式,永远存在。”
  黑夜中,离凡灵动的身影与其说是打架,更不如说是泄愤来得更准确。像是逗弄老鼠的猫一般,将几个黑影玩弄于掌心的同时,却又不立时打散他们。夜风带着强劲的力道在枝杈间呜呜的刮着,像是祭奠的哭嚎,凄艾的呜咽。
  ‘死兔子,虽十分不愿你是这般的结局,但既然因果既偿,一切尘埃已落定,我纵然心有不甘,却也是无可奈何。死兔子,以后,我会努力将自己活成你我共同的样子。如此,纵便你人不在,你也便算是同我们一同活着的了。你不是曾说,形纵然不到,但只要意到了,也便就是了吗?以后,我便与你做生生世世的‘神交’挚友。你是我的姐姐,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你在与不在,你永远都是我离凡的姐姐。永世,不变!’
  谁也没有听见离凡心里的低喃,但她认定,那个应该听到的人,一定能够在冥冥中,听到她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