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陈邺!陈邺!臭小子去哪了?给我出来!”
  两人说话间,衣帽间外忽然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隐隐带着怒气。
  知道陈邺家密码的,除了谢宝南,只有陈邺的爷爷陈清怀。
  她住在这里的两年,陈老爷子从未登门过。如今一大早这么气势汹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邺幽深的眸里闪过一片涟漪,他朝谢宝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在这等我,很快回来。”
  他大步走出衣帽间,出去前,顺手将门带上了。
  谢宝南知道,陈邺是绝不会让爷爷见到她的。她于他的家人来说,是一个不能见光的存在。
  “爷爷,你怎么过来了?”
  门外,先传来陈邺的声音。
  随后,伴随着拐杖捶地的声音,陈清怀“哼”了声,语气不善,“我听说你前不久把器宇的老员工全都赶走了,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你今天必须跟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邺笑了声,“爷爷,你听谁说的……”
  之后,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见。
  谢宝南想,他们应该是去了书房。
  陈邺二十二岁那年,父亲车祸意外去世。陈清怀将还在国外读书的陈邺临时召回,接管嘉汇这么个大摊子。
  陈邺本来是剑桥的一名医学生,从小立志成为一名外科医生。却因为命运的捉弄,抛弃了自己的理想,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谢宝南无法完全体会陈邺当时的心境。
  父亲骤然离世,爷爷年长,弟弟尚小,所有的责任都压在他的身上。那是怎样的强大与孤寂,才能克制痛苦,顶住压力,将嘉汇一步步地带到今天。
  这两年,陈老爷子基本已经不过问公司的事情了,只是偶尔会出席董事局会议。这回,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这则消息,这才急忙忙地上门兴师问罪。
  担心陈清怀又突然出现在卧室,谢宝南换好衣服,在衣帽间里耐心等待。
  或许过了近一个小时,她估摸着陈清怀应该已经走了,这才去开门。
  大约是上天的捉弄,衣帽间的门竟在这一刻忽然坏得彻底。
  任她尝试了各种方法,都没有办法打开。
  方才吃早餐时,苏姨说家里有点事,要傍晚才回来。谢宝南没带手机,无法联系到其他人。
  她拍着门,叫了几声“阿文”,没有人回应。
  陈邺应该已经去公司了。
  他把她扔在了这里,全然不记得临走前对她说的那句“在这等我,很快回来”。
  一如从前很多次那样,她和陈邺之间,好像永远都是她在等。
  她记得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把那视为承诺,他却从来没有在意过。
  谢宝南坐在地上,抱着双膝,无助地等待着。
  第13章  冷战
  陈邺到公司后,交代杨秘书,说谢宝南以后不会再来公司。至于原因,他给了个官方的答案:“她身体不适,要在家休养。”
  杨秘书自然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只是乖乖地应下来。
  “我不想在公司听到任何流言蜚语。”陈邺嘱咐。
  杨秘书点头,“是,陈总放心。”
  杨秘书离开前,陈邺又说:“去把她的档案拿过来。”
  几分钟后,谢宝南的档案已经摆在了桌子上。
  陈邺打开文件夹,映入眼帘的便是她的证件照。
  这照片还是谢宝南一年多前拍的。
  那时的她还不到十九岁,一脸青涩,穿着不合时宜的西装,在镜头前故作成熟。
  陈邺想起那时她在酒吧里,穿一身蓝白相间的工作服,笑着向人推销酒水。
  别人一次推销不成功便放弃了,只有她始终没放弃,一天又一天地变着花样推销。
  那时陈邺就在想,这个小家伙究竟什么来头,身上竟然有这样的韧劲儿。
  后来他才知道,谢宝南有的,不仅仅是韧劲儿,还有一腔孤勇。
  在一起后三个月,有一天,谢宝南忽然说想来嘉汇工作。
  陈邺笑了声,“你会什么?来做保洁?”
  小家伙不服输地看着他,反问道:“谁不是从不会到会的?”
  他说:“那你准备一份简历给我。”
  他不过是随口一说,谢宝南却认真地伏在电脑前两天,交出一份像模像样的简历。
  除去基本的个人信息外,自我评价那一栏,她写的是“正直勇敢,学习能力强,不服输”。
  “不服输?”他扬眉,捏着她纤细的腰,“哪里不服输?”
  他很喜欢她的腰,纤细柔软,没有赘肉,凹出性感的曲线。
  谢宝南贴上他,眼里有潋滟的水光,“你就说,让不让我去吧。”
  陈邺嘴上不乐意,最后还是给她安排了个销售实习生的岗位。反正也不指望她做什么,放个空职也无所谓。
  这两年,谢宝南在公司里究竟做了什么,他不知道,也没关心过。
  只是对她当年的那股子韧劲儿和孤勇印象深刻。
  按照她的性格,不会平白无故地突然辞职。
  他想到谢宝南昨夜和今早的反常,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却一时想不清楚。
  他揉了揉太阳穴,将谢宝南的档案合上,放进抽屉里。
  他懒得再管。大抵不过是小家伙同他闹脾气,过两天就好了。
  ——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屋外终于传来点动静。
  谢宝南高声问:“是苏姨吗?”
  “小宝?”
  这一声,是谢宝南听过的最动听的声音。她激动地说:“苏姨,我在衣帽间,这个门打不开。”
  苏姨找了物业,终于将门锁打开。
  重见天日的一刻,谢宝南有些眩晕。从早上到现在,八九个小时过去了,她水米未进,体力不支。
  苏姨心疼地扶住她,“都怪我这老太婆,怎么不早点回来!关了一天了,饿坏了吧?”
  她笑,“苏姨,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小心。”
  谢宝南吃了块巧克力,身体慢慢缓过来,胃里依然略微不适。她看了眼时间,临近傍晚六点。很快司机范明宇就要来接她了。
  她顾不上许多,匆忙换衣服、化妆。
  等到苏姨把一碗小米粥端来的时候,范明宇已经在楼下打她电话了。谢宝南端起粥,喝下一大口,然后穿上高跟鞋,急急忙忙地出门。
  “慢点,别摔了。”苏姨在身后喊。
  陈邺不在车上,范明宇说公司的车直接送他去画展了。
  范明宇是陈邺的远房侄子。他们是个大家族,范明宇只比陈邺小几岁,却差了一个辈分。
  范明宇不爱读书,胸无大志,高中毕业后就在社会上混。
  几年前,陈邺把他带在身边,想要带带他,让他学点东西。但范明宇看见销售报表就头疼,主动请缨说要做陈邺的司机。
  谢宝南和陈邺在一起的这两年,她和范明宇的关系一直不错。
  此时范明宇看了眼后视镜,关心道:“婶子,我看你这脸色不太好啊?不舒服吗?”
  “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谢宝南垂眸,不再说话,所有精力都集中在手机上。
  屏幕里,正搜索着“后现代主义”。她默念着百科的解释,艰难地背下。
  画展设在城西的美术馆。这家美术馆规格很高,一般人没有资格在这里开画展。
  谢宝南到的时候,美术馆门口已经聚集了许多人。
  望着乌泱泱的一片人,范明宇说:“也不知道叔到了没有。婶子你别急,我来问问。”
  谢宝南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见了陈邺。
  他正侧着脸和一旁的人说话,清俊贵气。他的这种贵,是从小养尊处优养成的,是刻在骨子里的,所以才格外不同。
  她推开车门,道:“不用了大宇,我已经看见他了。”
  谢宝南匆匆下车,走过去,挽住他的手臂,用一句“路上有点堵”解释自己的晚到。
  不等陈邺说话,她又问:“早上爷爷没骂你吧?”
  陈邺握住臂弯里的手,漫不经心地说:“没事。”
  这画展是蔡先生为了捧女朋友白小姐欢心,特意为她举办的。
  这位蔡先生风流倜傥,几乎每三个月就要换一个女朋友,美其名曰女朋友也需要换季。人人都说他是抓不住的浪子,唯独遇上这位白小姐后,竟变成了个痴情种。
  美术馆里,一条长长的走廊通向展厅。
  陈邺一路同谢宝南讲述蔡先生和白小姐的故事,言语间是他一贯的傲慢。
  走廊尽头连着展厅,展厅里已聚满了人群。
  这回,蔡先生邀请了众多商场巨贾和各界名流前来捧场,甚至还邀请了媒体,看来是铁了心要好好捧这位白小姐了。
  没过多久,画展开幕活动正式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