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成为他的软肋
  沈津风这次出差,就没带工作上的那部手机,因为不想被国内的人联系,而美国那边他让助理给自己安排了一部新手机,所以只带了那部生活用的手机过去。
  所谓生活用的,那自然是只有身边亲近的几个人才知道的手机号,比如陈钰鹿,比如卡尔和秦簌。
  像周普这个沈津风只希望和他能有工作往来的人,沈津风当然不会把生活用的手机号给他,所以说到底,就算周普照了照片发给沈津风,等到沈津风看到照片再来查车牌号找到他们,估计也是十几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沈津风回来的第一时间,沈庆余就能够知道,陈钰鹿心想着,凭借沈庆余的性子来看,他一定不会让自己等太久,他一定会第一时间找沈津风谈判,到时候就算沈津风看到了周普留下来的线索,也来不及做什么安排打算。
  沈庆余看起来并不像是会轻易放过他们的人,陈钰鹿能够控制得了他一时,却不敢保证下一秒他会不会变卦。
  眼下只能靠他们自己救自己了。
  “周普,”陈钰鹿叫住已经翻身坐起来的周普,“你被带来的时候,有看到是怎么来的吗??刚才那个沈庆余带你们过来的时候,你们有看到这个房子的构造吗?”
  陈钰鹿急于想要知道一切,这个地下室里的光线实在太过阴暗,呼吸之间都带着厚重的灰尘味,她虽然不是多么娇气的人,可是环境的确太过恶劣,她想要离开。
  周普没说话,只是重重的喘着粗气。
  陈钰鹿知道他被打的那几下应该够疼的,他又不是钢铁之躯,那些黑衣人下手肯定是往死里打的,周普身上怎么可能不疼?所以也耐心的等着他。
  周普好像知道陈钰鹿会错意了,知道她还在等他的回答,干脆说实话让她放弃,“没看到,我全程被蒙着眼,哪里知道走了哪些地方看到哪些结构?”
  他说的有些不耐烦,好像陈钰鹿是非逼着他要说的。
  都这个时候了周普还在开玩笑不把这回事当真,陈钰鹿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周普!我拜托你仔细努力想一想,就算你被蒙着眼,那也应该记得你转了几次弯走了几步路有没有上下楼梯吧?你不是连这点都不知道吧?”
  “我怎么会真的去记?”周普踹了脚边的玻璃瓶一脚,玻璃瓶被他踢到墙角,碎了一地的渣子,“我又没想过有朝一日我会有被绑架的一天,我怎么会知道要去记这些?”
  她虽然说的有些道理,可现在并不是讲道理的时候。
  她又怎么会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她也完全是没有准备的,但是她至少会学会在出事的时候努力想办法脱落困境,而不是坐以待毙。
  陈钰鹿让王君怡到她前面来背对着她,然后开始研究起她手腕上捆着的麻绳来。
  看起来并不像是死结,可惜地下室的光线实在是太暗了,陈钰鹿不能完全看清楚绳索捆绑的走向,只能凭借着记忆,让王君怡把手尽量抬高,她好用牙把绳索摸索着解开。
  没办法,三个人的手都被反捆着,陈钰鹿还被捆在一把椅子上,他们要是想要自救,就只能想尽一切办法。
  “喂陈钰鹿!”周普发现了她们这边的不对劲,“你在干什么?”
  “把绳子解开,我们想办法出去,”陈钰鹿吃了一嘴的麻绳须,一边往外吐一边喊周普:“你别愣着了,快过来帮忙。”
  周普听过她的意图之后并没有动,依旧坐在原地,没有要来帮她的意思,非但如此,还劝着她:“你不是说了沈津风会来救你吗?你现在这么做只会惹怒沈庆余你知不知道?”
  陈钰鹿说知道,“但是我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吧?”
  陈钰鹿示意王君怡可以暂时放下手休息片刻,对周普说:“你怎么知道那个沈庆余会不会突然变卦,怎么就知道他在用我们成功威胁沈津风得到想要的东西之后不会灭口?周普,你怎么就那么信他说的话?”
  周普闪亮的眸子暗了暗,低下头去沉默不语,半晌后也只是道了一句:“你何必呢?沈津风一定会来救你的,他拼了自己的命也会把你救出去,你就别惹怒沈庆余了。”
  “你很了解沈庆余?”陈钰鹿一脸狐疑。
  周普抿嘴,“他是谁你不知道吗?”
  “我只知道他是沈家人,”陈钰鹿从自己已知的信息里得知,“照年龄来看,应该是沈津风的兄弟,也许是沈津风盯着家主之位的动机太明显了吧,沈庆余坐不住了?”
  周普低头,把脸埋在暗处,过了一会儿才传出幽幽的声音:“沈庆余是沈津风同父异母的亲弟弟,沈家老爷子不太看好这个孙子,大概也是觉得他做事冲动没有分寸,照现在的形势来看,沈庆余大概已经知道自己在老爷子那里没有机会了,所以想中途截胡,用你来让沈津风交出家主之位。”
  “他连亲兄弟的面子都可以不顾,你只是一个外人,你要是惹怒了他,他更不会在乎你的死活,”周普的声音像是在警告,“你也说了,你只是不确定他会不会变卦,但是你如果试图逃跑,他一定会变卦。”
  周普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连王君怡听过之后也慢慢被他说服站在了他的那一边:“是啊小鹿姐姐,刚才那个男人好凶,把那个哥哥打的也好惨,如果他生气,我们就都完了。”
  小姑娘说着说着都快要哭了,她不过是想要来报个恩而已,她不想连最后回家的机会都没有,她还想回家,她一定要回家。
  陈钰鹿好半晌都没说话,整个身体松懈下来,磨着麻绳的手腕和脚踝更疼了,她呆呆地望向墙面上只有一丝缝隙的窗户,透出的惨白日光就像是唯一一点生的希望,是希望,但却遥不可及。
  陈钰鹿默了好久才没有让眼眶的眼泪掉下来,地下室的光线虽然昏暗,但离得近的话依旧能够看到对方的脸,陈钰鹿不想让王君怡看到自己哭,不是因为怕被人看到软弱的一面,而是此时此刻,她必须要有坚定的意念。
  她一定要让王君怡平平安安的回到家。
  周普见陈钰鹿这边突然安静没有了声音,不太放心,叫了陈钰鹿几声也没得到回应,挣扎着起身朝她这边走来。
  陈钰鹿突然把他叫住了,让他就站在原地,别靠近她。
  “周普,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陈钰鹿在思考片刻之后终于得出结论,“但是,我不能成为沈津风的软肋,沈津风当然有能力能够救出我们,可是我不想让他为难。”
  “他一定、一定会为了我和沈庆余谈条件的,可放弃一切并不能成为他爱我的证明,‘为了谁可以放弃一切’这个说法本身就是个谬论,”陈钰鹿的态度非常坚定:“如果我本来也就有能力让他不那么为难,那我就不会浪费这样一个机会。”
  “沈庆余在和沈津风谈判之前是不敢动我的,就算被发现,他也绝不会傻到要动我这个最有用的筹码,”陈钰鹿此刻冷静极了,大脑转的飞快,“所以,你们跟不跟我走,权利在你们,但是我保证,不会让他伤害你们分毫。”
  王君怡没说话,她心里怕的要死,她已经六神无主,哪里还有做决定的理智?
  至于周普,他从陈钰鹿让他别过去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坐在原地没说过半个字了。
  他当然知道陈钰鹿和沈津风情比金坚,当然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严丝合缝他一点都插不进去,也当然知道陈钰鹿现在唯一的希望都来自沈津风,她甚至可以为了不让他为难而勇敢的赌一把。
  他还能说什么、还能做什么呢?
  他的话她会听吗?他做什么和她还有关系吗?
  她的眼里心里满满都是她的沈津风,她那么坚定,心里根本就再也装不下其他人。
  那一瞬间,周普觉得自己真的一点用的没有,就像是她说的那样,至少他默默一路跟着沈庆余及时报警,都要比他和她一起被关在这个不知是何处的地方强得多。
  他在这里一点忙也没有帮上,甚至还拖了她的后腿。
  周普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不能和陈钰鹿在一起就是命运的安排,是上天的指引,不是陈钰鹿觉得不合适,而是他根本就配不上这个姑娘。
  “那……你需要我做什么吗?”
  **
  沈则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在沈津风回来之前能尽量把这件事情处理好压下来,他并不想看到他们两兄弟为此反目。
  不过他也没想到沈庆余这孩子这次居然把事情闹得这么大,绑架这件事情也干得出来。
  说到底也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
  长久以来,他都把目光和关注度放在沈津风身上,对这个小儿子的关心真的很少,特别是在他妈妈去世之后,沈庆余就基本处于没人管的状态。
  他忙着公司的事,忙着打听国内路南意母子的消息,忙着和自己的母亲抗衡,因此在对小儿子的关心和教育上,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放上来。
  他只会给他拿钱,对他的要求也只会用钱来解决搪塞,甚至从来没有参加过他的家长会和学校的活动。
  他原本只想着让沈津风去争、去分的更多的家产,因为那本来就是属于他的,是他这个父亲欠他的,他无以偿还那空缺的十几年的感情,只能想办法用更多的权势和钱财来弥补,至于沈庆余,他名下还有一些小公司和基金,他都可以给他。
  可现在他才发现,沈庆余对家主这个位置的野心会那么大。
  沈则心里也清楚,沈庆余根本就不是沈津风的对手,沈津风都能不需要经过他的同意调动他的私人飞机,可见这个大儿子的能力和手段,是他的小儿子永远也比不上的。
  如今,沈庆余绑架了陈钰鹿,沈则肯定,沈津风嘴上说着只要沈庆余放陈钰鹿回来就不会计较,但是他一定不会放过沈庆余。
  如果沈庆余可以就此作罢,低头认个错,那他这个做父亲的还可以拉下颜面帮他向沈津风求求情,然后把他送到美国去,让他在那里安安分分的过完一生。
  “你要我放人,还要认错?”沈庆余差点没把面前的桌子给掀了,“父亲,我敬您是我的父亲,但是您也不能太偏私,什么都想着沈津风吧?”
  “我也是为了你好,”沈则忧心忡忡的看着小儿子,“庆余,你斗不过你哥哥的。”
  “他不是我哥!”沈庆余把面前桌子上的杯子全部扔到了地上去,“我妈就生了我一个孩子,我没哥哥。”
  沈则看着满地的碎片,无奈地摇了摇头。
  可是他这一摇头,却让沈庆余觉得他是在看不起他。
  沈庆余揉揉鼻子,拉出椅子坐下,一只脚抬到另一条腿上放着,靠在椅背上,语气明显不悦:“我知道您看不起我,我妈妈不是您喜欢的人,我不如您那私生子聪明,您从来都看不起我,我知道。”
  都已经是陈年往事了,突然被人翻了出来,就好像是一个积满了灰尘的木箱子,时间的摧磨下开始慢慢腐败灰化,变得肮脏不堪。
  那些本来已经被沈则尽量忘记的事情被突然提起,他依旧选择逃避。
  “你是我的儿子,我从来都没有……”
  “那您为什么从来不会来我的学校?您为什么不肯和妈妈带我去海洋馆游乐园?您宁愿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来中国就为了在学校门口远远的看你那从没打过招呼的儿子,都不愿意花一个小时的时间听我的演讲竞赛。”
  沈庆余看起来伤心极了,那些被忽略、不受重视的童年经历就像是一把一把的利剑刺穿他的心脏,从小就在他的心里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他讨厌那个素未谋面从小都只从管家嘴里听到过的大哥,讨厌那个把父亲所有的注意力都抢走的沈津风,讨厌那个从来都看不起自己把自己当傻子玩的沈津风。
  沈庆余从把陈钰鹿带走的那一刻起就没打算要收手。
  “您只会有一个聪明儿子,不是我死就是他亡,”伤心过后,沈庆余换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狠毒模样,“这是我和沈津风之间的私人恩怨,您最好别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