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就同归于尽
  “昱鸣!”沈津风把陈昱鸣叫来,给了他几百块钱和一张卡,“你带妈妈打车去医院看看伤势,刷这张卡,密码是你姐姐的生日。”
  他是要留下来陪着陈钰鹿一起面对的意思,可陈钰鹿却不想让他陪。
  “你和昱鸣一起去,”陈钰鹿把交到陈钰鹿手里的东西交还给沈津风,把他和陈昱鸣往门外推去,“你们两一起去,带妈妈做一个全身检查,费用我出。”
  沈津风的脸明显比刚才臭了不少,陈昱鸣夹在两人中间,实在是不敢有多余的动作和话说。
  两个大人都在朝他使眼色,他实在不知道该帮谁。
  “津风哥,咱们走吧,晚了妈妈更疼。”陈昱鸣最终还是选择站在了陈钰鹿这边,那是他的亲姐姐,在父母百年之后,那是他唯一相依为命的亲人。
  沈津风死死盯住陈钰鹿没有任何多余表情的脸,知道她是不想让他见到家里的难堪的意思,转头问一边呆愣着的陈昱鸣,“昱鸣你脸上的伤怎么样?疼吗?”
  陈昱鸣以为他津风哥真的很关心他的伤势,可他是家里的男人,这点小伤还能疼得呼天抢地不成?于是潇洒地甩了甩手,“没事,小伤,不疼。”
  “那你就留下来陪你姐姐,我带你妈妈去医院。”沈津风语速飞快,不给陈昱鸣留任何一点反应的机会就搀着陈妈出门了。
  陈昱鸣:???
  “那、那好吧……”陈昱鸣轻轻揉了揉自己一咧开嘴就疼的脸,他也不放心把姐姐一个人留在这儿。
  而沈津风之所以敢让陈钰鹿独自面对醉酒后极其危险的陈爸,还是仗着有在她的身边派人保护她,留下陈昱鸣是为了给安保队员冲到楼上的反应时间。
  他就先放手让陈钰鹿去做,做不好或是陈爸太冥顽不灵,那他再来想办法。
  **
  家里一片狼藉,陈钰鹿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才和陈昱鸣勉强将地上的玻璃碎片和污渍清洗干净,这时候陈爸也回来了,整个人迷迷糊糊地站在家门口,也不知道究竟还是不是清醒的。
  陈钰鹿没有搭理他,继续擦着餐桌上的酒渍。
  “你妈呢?”陈爸走过来推了陈钰鹿一下,满身的酒臭味加上吐词不清的话,陈钰鹿更加肯定他的酒没醒。
  “我妈能在哪儿?”陈钰鹿把手里的抹布往桌子上一摔,“我妈在哪儿你心里没点数吗?”
  女儿一向是温顺的性格,从来没有这么大声的对他说过话,陈爸被陈钰鹿的话吼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反应过来,抬手就给了陈钰鹿一巴掌,“你给我好好说话,阴阳怪气的样子给谁看呢!”
  巴掌呼在脸上的脆响声,惊动了正在厨房清点完整碗碟的陈昱鸣,他正想冲出来帮姐姐,却被陈钰鹿给一声叫住了,“昱鸣你先回房间。”
  陈钰鹿的脸已经肿起来了,搭在脸上的头发也遮不住五根手指留下的红印,陈昱鸣怎么也不肯把姐姐一个人留在这儿,他不能忘记沈津风交给他的任务。
  “快回房间,”陈钰鹿见他不动,催促起来,“去拿几件你和妈妈常穿的衣服,把你的书装好,乖乖在房间等我。”
  这是待会儿就带他们离开这儿的意思,陈昱鸣懂,飞速地跑回房间,一边收拾着衣物,一边警惕地听着房间外的动静。
  “怎么?你要把你妈和你弟弟带走?”陈爸虽然醉了,但也听出了陈钰鹿刚才那句话里的意思。
  陈爸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动作迟缓地拉出餐椅坐下,椅脚和瓷砖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陈钰鹿的心情更加躁郁了。
  她努力维护着陈爸作为一个父亲在她眼里最后的一点形象,从包里拿出两个文件夹递到陈爸面前。
  其中一份是离婚协议书,是陈钰鹿第一次得知陈爸对陈妈的暴行时就已经找律师拟好了的,但是陈妈一直不肯同意,因此拖到了现在。
  她实在不应该和一个喝醉酒了的人多说话,也不应该试图和他讲道理,但事情本来就是突然发生的,她当然得提前做好准备。
  “既然你不懂得怎样尽一个丈夫的指责,那还不如放我妈走。”陈钰鹿拿出笔,放到了协议上面。
  陈钰鹿当然知道在陈爸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就算签了字也不具备法律效力,陈爸酒醒之后也可以不认账,但她本意也并非现在就让陈爸签字让协议生效,她只是想让陈爸知道,她这个做女儿的已经不会再坐视不理了。
  陈爸拿起协议书,凑到眼前仔细辨认了好半晌,直到意识那开头的两个大字是“离婚”之后,酒瞬间就醒了。
  他没有想到陈钰鹿会这么狠心、这么不孝,竟然撺掇自己的父母离婚。
  “你这个不孝女!你疯了吗撺掇自己的父母离婚?”陈爸一把将纸张撕了个粉碎,抬手作势又要扇陈钰鹿一巴掌,却被陈钰鹿双手死死地撑住了。
  陈钰鹿的眼神比冬日里的寒霜还要寒凉,“在你成天流连各个赌场的那一刻,在你挥起手打我妈的那一刻,我的眼里就没有你这个父亲了。”
  陈爸攒着的力气在刚才那一刹那像是泥沙一样散尽,手臂被陈钰鹿轻轻一甩,整个人跌坐到了餐椅上,酒精麻痹控制着他的大脑,可他却仍然能够判断得出女儿话里的决绝。
  他像是病床上苟延残喘的老人,垂死挣扎着和死神谈着条件,“我要是不签呢?你妈妈也不会签的。”
  其实陈爸说得对,陈妈不会签的。
  就是因为太了解陈妈,太了解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格,所以陈爸才能在每一次酒醒求饶之后再次肆无忌惮地实施暴行。
  他利用着自己妻子的善良,将自己深埋在心底的恶意化为一句简单的抱歉,周而复始。
  陈钰鹿没有绝对的信心说服陈妈签字,但只要想办法让陈爸签了字,剩下的不知道简单好办多少。
  “您没有选择,”陈钰鹿早知道不会这么简单,拿出另一份文件夹里的协议书,“这是一份起诉书,您和我妈,都可以选择一份签字。”
  本来一肚子怒火的陈爸,在看到这份起诉书后更是像一桶油浇到了自己心头的怒火上,猛地拍桌而起,指着陈钰鹿的鼻子就开骂,“你个白眼狼,我养你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让你把我送进监狱的?”
  陈爸话还没说完就冲进厨房拿了把菜刀出来,对着陈钰鹿威胁道:“你们不让我好过,那好!咱们同归于尽!”
  陈钰鹿想过陈爸会多么暴怒,但绝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拿着菜刀对准她,那是她从小就无比敬佩的爸爸,如今他竟然朝自己挥舞着菜刀,就因为不肯为自己犯下的错事付出代价。
  她才经历了车祸,眼下看着那把在灯光下刃边泛着白光的菜刀,脚下没有一点力气逃跑,更何况,她逃跑了的话,昱鸣怎么办?陈爸若是发起疯来,昱鸣怎么办?
  听说人在临死的时候,生前所经历的事会像走马灯似的在眼前闪过。
  陈钰鹿仿佛在陈爸手里菜刀的刀刃上看到了,有儿时隐忍勤劳的爸爸,温暖贤惠的妈妈,第一次叫她姐姐时候的昱鸣,还有沈津风……更多的是他。
  有他站在主席台上领奖时的风光,有他在母亲去世时的脆弱,还有重逢后作为情人的温言细语。
  沈津风……
  陈钰鹿在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
  抱歉,你的余生,我好像没办法参与了。
  菜刀随着陈爸挥起的手臂,在空中划出一道亮光,落下的时候陈钰鹿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牙齿咬在一起却颤的咯咯作响。
  一阵风从她的身边刮过,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陈钰鹿缓慢地睁开紧闭着的双眼,发现陈爸已经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菜刀也被踢得远远的。
  “陈小姐别担心,我们是沈总派来保护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