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也是恨透了自己
  韩小暖轻轻把门关上,外间的话语声也被阻隔在外。她把身子贴在门上,怔怔发着呆。
  母亲一向心高气傲,自己当年的一意孤行,应该是伤透了她的心。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不管她怎么尽力去弥补,母亲始终都还是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
  究竟是从何时开始,母亲对她冷言冷语,百般羞辱谩骂的……
  或许是在察觉到她怀孕的时候;或许在她决定放弃到大学报到,执意要生下孩子的时候;或许在她早产,住院时紧急需要交纳费用,父亲急匆匆赶回家拿钱,却被闯红灯的汽车撞死的时候;也或许是在父亲丧事后,母亲连恨带气,中风摔跤后半侧身子没有知觉的时候……
  脑海中回想起当年那一幕幕的不堪,尽管已经时隔数年,韩小暖还是心如刀绞。
  是啊,母亲也没有骂错她,她是这个家不折不扣的罪人。她连累父亲早逝;连累母亲四十多岁就中风,瘫痪在床;也是她的不妥协,不变通,让儿子这么大了,连户口都没有,连学都上不成……
  这一切,都缘于七年前她的执着。
  是她的任性,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可她不后悔。
  即使那个人已经决绝地从她的生命里消失,即使在这七年的时间里,她费尽心思去打听着,可在这个信息发达的时代,他始终都是音信全无……
  曾经有个人,当年就和她说过,他和她之间是不会有好结果。
  是啊,他和她果然没有好结果。就连分手,他都不肯亲自出面,只是让一个陌生人捎来几句嘲讽的话,就抹杀了他们之间最美好一切。
  青葱岁月,懵懂青春,单纯炙热的爱恋……所有的所有,她所珍视的一切,都草草结束。
  可是当年的她只有二十岁,抱着怀中弱小的婴儿,操持着父亲的丧事,也是恨透了自己,不是吗?
  韩小暖想起父亲骤逝的那一段难熬的时日,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情绪波动,扑到床上,小声地啜泣着。
  父亲出事的时候,她还在产床上昏迷着。因为是交通事故,父亲在家里租用的水晶棺里躺了一个星期,处理好后续的赔偿之类的事物,才匆匆下葬。
  她满月之后,抱着小小的若颀操办着父亲的五七。
  身穿孝服,披麻戴孝的她一整天都没有哭,只是麻木地抱着父亲的遗像,给来参加丧礼的宾客们或是鞠躬,或是叩首……
  她的眼泪早在生下若颀后,得知父亲死讯后的一个月流干了。一个月子里,她整日以泪洗面。眼睛也因为流泪过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看人视物时已经有些模糊。
  在坟前烧纸钱的时候,望着那孤零零的坟茔,韩小暖痛到极致的心,终于再次被撕裂开来。
  那个老实木讷一辈子的父亲;疼她爱她,会轻轻给她抹眼泪的父亲;那个得知她的决定,心疼她受苦,背着她落泪的父亲;还有那个抱着羊水破了的她,慌乱冲进医院的父亲……真的是从这世上消失了,躺在冰凉潮湿的地下,再也回不来了。
  身体孱弱的她没能坚持到最后,在父亲的坟头烧着纸钱的时候,终于还是悲伤过度,昏死了过去。
  是汪瑞宣把她给抱回来的,也是宋如玉守了她二十多天,每天带她去看眼睛。回头想想,那一段如坠炼狱的日子,多亏有他们两个陪在自己的身边。
  她心里的苦和痛,也只有汪瑞宣和宋如玉能体谅。不说旁人,就连自己的母亲都视自己如洪水猛兽一般,恨不得让她立即从眼前消失。
  这怕是韩小暖心里最大的痛。
  哭了一小会,心头舒服了许多,韩小暖平复好自己的心情,起身洗了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