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与蓝.奇异事件
  「呼。」
  我关掉电脑,躺在床上。
  背隐隐作痛.不过没有大碍。跟平濑或其他同学比起来算很好了。因为至少我还能正常生活。
  阳光穿透窗帘照了进来,就算不开灯我也能阅读。
  手上的a4文件汇整了那起事件的资讯。我把网路搜寻到的资料列印出来了。
  动物攻击人。
  电视和报纸大幅报导了那起骇人事件。报纸方面,当天晚报刊了快报,隔天早报的相关报导佔据了整个版面。
  电视方面,当天午间新闻做了快报以后,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下午的八卦节目透过现场记者进行了不负责任的採访,晚问新闻也播出了集结专家意见的特别节目。
  隔天电视继续大肆炒作话题,荒谬得教人不禁感叹居然讲得出这种鬼话来的意见不断,甚至连听都没聪过的学校的过去、或是附近的灵异地点都冒出来了。简单说就是当成艺人八卦一样处理。
  只不过,像我这种当时在场的人看了根本笑不出来。
  事件殃及的学生计一八〇名。其中三八名重伤,六八名轻伤。前往救助的教职员也有数人受伤。
  重伤的学生里面,包含许多我们班的人在内,像是百濑、班上比较出风头的女生,平濑也是其中之一。
  平濑被乌鸦啄得背和脖子重伤,要两个月才能康復。听说要是再迟一点救出来的话,性命恐怕就不保了。她目前住进了学校附近的医院。
  受伤住院的学生超过三十名。
  学校碰到这次紧急情况发生,隔天就做出处置,宣布全校停课。所有学生一律在家等侯进一步指示,原则上禁止到校。
  因此我才能从早到晚窝在家里,从电视或网路搜集资讯。虽然也有很多节目看了会后悔就是了……
  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件以后。同学再怎么样也不会想到要相约去玩,於是我就一个人在家度过这段日子。
  我想学校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重新上轨道。
  也不知道学生的伤要过多久才会痊癒。就算身体復原了,心灵创伤也不会癒合吧。
  就连没有大碍的我,到了今天还是会梦到自己被乌鸦攻击,醒来时一身冷汗。那么那些受伤的同学是不是会为ptsd(创伤后压力症候群)所苦?
  并不是学校復学、学生回去上课就一切ok了。
  我躺在床上,看着第二页文件。
  上面汇集了有关事件原因的资讯。
  意见千奇百怪。气候变动造成的突发事故;无处可去的动物如老鼠般朝一处移动;或是自然界对傲慢人类的反扑;神祕怪电波的诱导……例子举都举不完。
  另外也有人表示不清楚,这种回答说不定才是正论。
  只是从局外旁观的话,是绝对找不出原因的吧。就连我到现在都还是半信半疑。
  最后一页整理了跟这次事件似乎有关连的事情。
  从上个月中旬起发生了好几次动物攻击人类的事件。只不过事件规模很小,顶多刊在报纸角落、或是登在网路讨论区而已,非常不起眼。
  但网罗起来一看,随随便便就超过了二十件,而且大半都集中在我们这里——也就是高鸟周边。虽然全都是像狗咬人、或老鼠扑过来这样情节轻微的事情,但毫无疑问都是实际发生过的事。
  仔细想想,我和布流迎战混混那时,也发生过野猫咬混混的事情。也就是猫攻击了人类。当时我以为是偶然,但如果那是必然的话,要说事件从那时候就开始了也未尝不可。开端意外的久远。
  「问题……果然在於那个吧。」
  只有置身事件中的人才晓得的事实。
  那天永石美奈子採取的行动,以及黑得发亮的戒指。再加上意有所指的话语——跟这次事件似乎有很深的关连。
  以直觉判断的话,似乎是永石命令鸟、狗、猫去攻击人类。同样待在哀鸿遍野的教室里面,却惟独永石没事,实在过於异常。在她挥手的瞬问,乌鸦就飞进教室,时机也未免太巧了。
  但是,人类有可能这样随心所欲地操控动物吗?
  就连要训练一只狗都得花上莫大心血与时间,即使那样也不算操控得很完美。对象如果是鸟的话就更不用说了。
  控制超过一百只的鸟——这种事应该超出人类的能力才对。
  「超越常识的某种事物」这个词一闪而过。
  对了,那时候布流说了什么?
  是「所罗门王的戒指」。那到底是什么?跟这次事件有关吗?
  我从床上爬起来,拿起桌上的手机。我打开通讯录,选取布流的手机号码。
  按下拨号键后,答铃声响起,持续了三、四遍。
  感觉不会接。
  不久转到语音信箱,我留言要她连络我后掛断电话。
  这三天就算我连络布流,她也不肯接电话,传简讯也没反应。
  为什么她要断绝连络?有理由要做到这样吗?
  「到底怎么了啊!」
  我注视着摆在桌上的相框。
  那是暑假我跟布流、高科去玩时的照片。
  像小孩子一样露齿笑的布流,与整个人倚靠过来的高科之间夹着我。因为拍得太突然,所以我的表情很蠹,彷彿听得到「咦?」一声。
  这张相片在暑假结束收到以后就被我收了起来,得知这件事的布流非常生气,就去百圆商店买了相框硬塞给我。
  她警告我「下次老娘会去检查,要是没摆起来,就要罚你钱」,於是我就忍着羞耻,把照片摆出来了。之前布流来的时候也确认过。
  拍这张照片到现在才过了两个月而已,感却像是走过了一段漫漫长路。
  尤其是这一个月过得波涛汹涌。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到现在都遗搞不清楚全貌。
  我猜想,这次事件掌握关键的人大概是永石和布流。
  特别是布流似乎知道相当多内情的样子。倘若想知道真相的话,问那家伙应该是最好的。但碰到现在这种连络不上人的情况,该怎么办才好?
  我试着想过,但想得到一个主意就只有一个。
  「要问问看高科吗……」
  她们私底下或许有互相连络也说不定。
  我再度拿起手机。
  就在这瞬问,手机响了。因为时机实在太巧了,我差点没弄掉手机。
  我慌慌张张重新拿好,看着萤幕。
  上面显示着我想找的人的名字,是布流。
  布流指定的地点是学校隔壁的公园,也就是当初击败混混,背着那家伙回学校的地方。
  布流并没有解释为什么要选这里。她只是用极其阴沉的声音要我十二点过来。
  我当然没有选择权。既然要听,就只能过去。
  结束通话后,我骑着脚踏车出门了。
  进入公园前,我绕了学校外围一周。
  校门已经统统关闭,校内几乎感觉不到有人在。顶多偶尔在教职员办公室附近有人影晃动而已。媒体似乎也守在这附近,但数量比我想的要少得多。或许是因为昨天某食品公司爆发了丑闻,於是都集中到那里去了也说不定。
  没有学生的学校看起来就像别的建筑物。
  我怀着沉重的心情停下脚踏车,前往碰面地点。
  离约定时间还有三十分鐘以上,但布流已经坐在长椅上等了。
  她独自低着头的模样显得有些落寞,跟平常截然不同。
  我故意发出脚步声,走近布流。
  「你来啦。」
  身穿白色短外套配牛仔裤的布流一脸倦容。眼睛充血,脸色也不好,慼觉像是气力全失。
  「来,坐下。」
  我顺着她的话坐了下来。
  北风穿过公园。因为毫无遮蔽物,所以感觉格外地冷。
  我把手插在口袋保持不动。
  布流过了很久才开口。头上的太阳隐没在云后,再出现。就这样重复了三次以后,终於响起低低的说话声。
  「依泉的个性,这次事件应该已经自己调查过了吧?」
  「对,嗯。」
  「那就告诉老娘吧。你知道了什么?」
  布流这么说了,脸始终转向一边。
  我很迷惘,结果就讲了我脑中汇整的资讯。无论是事实或是我的威想,毫无保留。
  布流一动也不动地听着。就算我停下来,她也完全不动。
  沉默再度造访。但这次比之前短。
  「那么你认为原因是什么?」
  「我不晓得确切答案,但我认为跟那枚戒指有关系。」
  我毫不迟疑地回答。
  「就是永石戴的那枚戒指,布流称为『所罗门王的戒指』的东西,我认为那肯定有关系。」
  这时布流终於有反应了。她的肩膀抖了一下,眼睛看着我。
  「……老娘有说过那种话吗?」
  「有,那时候你的确说了,『所罗门王的戒指』这个词。」
  「虽然我不太清楚,但应该就是那个在操控乌鸦和猫狗的。方法不明,但怎么看都是永石用某种方式下令,然后动物就听令行动,要不然解释不通的事情就太多了。」
  布流一句话也不说。我不管她,继续说下去。
  「你应该知道吧?知道事情为什么变成那样。既然知道就告诉我。」
  「你想知道吗?」
  「那还用说。这样下去,心里会留下疙瘩。我讨厌这样。」
  我不喜欢半途而废,也没办法放着未了的心事不管就继续若无其事地前进。我没有那么成熟。
  「只要是布流你说的话,不管是怎样的事我都能接受。所以,拜托你。」
  「不管是怎样的事吗?」
  「那当然。我们不是一起廝混了半年吗?我自认对布流有一定的瞭解。那么,就算是再怎么荒谬的事情,我应该都能够接受。」
  这半年我们相处可不是相处假的。我跟布流在一起的时间比跟同性友人多,可以说是度过了无可取代的时光。
  当然并不是一直都一帆风顺。我们吵过架,也曾看不惯对方那种旁若无人的态度,甚至曾有三天不讲话。两人并不是百分之百互相瞭解对方。
  尽管如此,透过这半年的交往,我们确实开始渐渐瞭解彼此。话语背后有什么想法、布流行动时是为了什么而行动的、内心隐藏着什么念头——这些事我好歹察觉得出来。
  所以我希望布流亲口告诉我。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既然她知情,那么我想瞭解其中一部分,就只是这样而已。
  我转头一看,只见布流仰望天空。她大口吸气,再吐出来。
  然后全身放松低下头来,但这仅只於一瞬间而已。布流猛然站起来,由上而下看着我。
  「哈,你在说什么?戒指操控动物?怎么可能有那种事。你是不是漫画看太多了?这个笨蛋!」
  她口气带刺。布流虽然平常讲话就粗鲁,但我这是第一次被她这样骂。
  我愣住了。
  「那是偶然。只是偶然罢了,这还用说吗?只是气温或风向什么的引起的现象罢了。你再多想想常识这两个字如何?说什么人类操控动物,怎么可能有那种事!」
  「喂,布流……」
  「所以说笨蛋就是没救!」
  布流连珠炮似的一口气说下去。根本就不肯听我说。
  「老娘本来以为你还有点希望才跟你来往的,但烂到骨子里就真的无可救药了。跟你来往真是亏大了。一定就是因为这样……」
  布流这时一度停顿。隔了一下以后,再度开口。
  「你的父母才会跑掉的!」
  我的背脊冻结了。嘴僵住,根本动弹不得。
  「别以为老娘不知道。听说你小学的时候被现在这个家收养,因为你父母人间蒸发了。」
  我无法反驳。
  这是因为整个人僵住无法动弹,而且最重要的是布流并没有说错。
  我的父母在我小学四年级时失踪了,而且两个人分别消失隔不到两天。
  理由我到现在还是不晓得。
  只不过,我父亲这个人似乎挥霍无度,到处借钱沉迷於赌博。就算结婚生下我以后,依然没变。
  为了这件事,父母天天吵架,甚至大打出手的光景也遗留在我的记忆里,和睦相处的情景反而一点印象也没有。
  父亲自私自利,母亲不知何时厌倦了那样的丈夫。
  我不太记得父母是什么时候离异的,这段时期的记忆并不可靠,只依稀记得那天热得要命,母亲收拾好行李,就离家出走了,而我则被无视了。
  晚上父亲回来,才知道母亲离开了。他揍了我一举,说了一句「没用的东西」以后,就这么离开,再也没回来.
  之后我就一个人生活了一阵子。因为没钱,所以没东西吃。就靠喝水度日,洗衣服和打扫也自己来。
  当然这种生活不可能持续太久,某天我在学校昏倒了,於是事情就统统曝光了。
  学校虽然跟父母连络过,但他们就是不回来,学校也莫可奈何。
  因为这不是案件,所以警察也不怎么积极搜寻他们的下落。就在这时候,我亲身体验到「警察未必靠得住」这个事实。
  最后我被远亲——也就是现在这个家收养了。在那之前,我就在亲戚家之间辗转寄住,结果叔叔看不过去,主动找上我。
  我的远亲——叔叔和阿姨没有小孩,对几乎不曾见过面的我很好。不但给我饭吃,还供我上学,也安慰过担惊受怕的我。我后来能够渐渐回归普通人生活,就是因为有叔叔和阿姨花时间照顾我的关系。
  我好不容易终於能够过普通人生活。表面上变成一个随处可见的小孩,但……
  不知何时父母的事情被别人知道了,一旦传开就再也遏止不了。
  拜这之赐,我小学、国中时被欺负得很惨。有时是拳头、有时是话语,大家到处宣扬我没有父母的事情,嘲笑声至今还留在耳边。
  就算被打、被骂,我也完全不反击,上国中时,我已经学会了筑心防的技术,不再动輒受创。也可以说是因为重复上演太多次,导致我已经习惯了。
  不过到了国三以后,大家不知道是不是腻了,几乎没有人会再欺负我。身边也多了一群还算知心的朋友,过着算是平静的生活。
  「老娘跟你同班的时候,一眼就晓得了!」
  布流继续说下去。
  「『啊啊,这家伙一个朋友也没有,是个无趣的家伙!』『是个意志薄弱.一无可取的男人!』所以老娘才会主动找上你。不过,没想到你会这么死心塌地跟着老娘啊!」
  我就这么坐在长椅上聆听。
  脑袋好不容易开始运作……这到底是为什么?
  「你不出老娘所料,是个方便的家伙,就算老娘使唤你也没有任何怨言,替老娘省了不少事。不过,这种关系已经结束了。因为有些家伙似乎產生了无聊的误解。而且更重要的是,跟你廝混已经没有好处了。要是继续跟你这种被父母拋弃的傻蛋来往,宝贵的青春时代就要糟蹋掉了!」
  布流挥挥手。
  「再见了。听好,今后绝对不准跟老娘讲话,也不准接近老娘。你要敢叫老娘名字,老娘就当场揍你。听懂了没!」
  布流转身背对我。
  「老娘想说的就这样而已。你跟老娘才不是什么朋友,少来招惹老娘。不要多管闲事,清楚没?」
  布流缓缓走掉了。她一次也没回头,就这样离开公图。
  我坐在长椅上不动,目送她的身影。就算寒风吹过,我也不起来,始终保持不动。
  我整理思绪。
  好不容易终於理解这件事时,我恼怒了。
  来这招吗?这就是布流的做法吗?
  说什么屁话!讲话居然这么肆无忌惮,开什么玩笑啊!你以为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我不自觉在口袋里握紧拳头时,这时手机响了。我慢慢拿出手机。
  萤幕显示着我接下来要连络的那个人的名字。
  3
  我开门,跟高科从床上坐起来几乎是在同时。眼看高科还想下床,我连忙制止。
  「别这样。你别逞强,乖乖休息啦。」
  「可是,有人来了却在这种地方……」
  「以我跟你的交情哪需要在意那种事。你人都受伤了,就不要顾忌那么多。」
  高科本来很犹豫,但在我再三劝告下放弃,最后就只有坐起上半身而已。穿着睡衣的她拿起粉红色开襟羊毛衫披上。
  高科的脸色并不好。眼睛下面浮现了淡淡黑眼圈,脸颊也发青。脖子一带的瘀青也还没全消,整个人没有平常那种朝气。
  「身体状况怎样?」
  「已经好很多了,不过还是有点痛呢。」
  高科按着右肩。
  「应该再一阵子就好了……」
  「你不要勉强喔,这时候要是让伤势恶化就前功尽弃了。」
  「这我知道。谢谢你为我着想。」
  那天高科被乌鸦啄伤了。话虽如此,鸟嘴的啄击威力惊人,甚至会贯穿皮肤挖开底下的肉。
  接受诊断包扎后,高科就在自家疗养。
  我为此相当自责。当时要是能够好好保护高科的话,应该就不会变成这样了才对。
  听到我这么说,高科就轻轻摇头。
  「不可能的。照那个状况,不管怎么做都没办法全身而退。」
  「可是……」
  「要是没有城太郎你掩护我的话,我想状况会更糟,或许连教室都出不去,那才严重。」
  那时候我保护高科脱离教室。但外面猫狗成群,本来还不晓得会怎样,没想到偶然空出了容许一个人穿过去的空间。於是我就抱着高科,好不容易逃到校舍外面。真的是太幸运了。
  「事情居然会变成那样,我想都没想过。」
  高科低着头,但并没有持续多久。
  「抱歉,我并不是为了讲这种事才找你来的。」
  刚才打手机给我的人是高科。她说有话要跟我说,要我马上过来。
  我也有事想问她,於是一约好时间,我就立刻跳上脚踏车来到高科家。
  「我想在今天以内搞清楚。」
  「你该不会是指布流的事?」
  「城太郎果然也跟她见面了。」
  「我接到电话时,正好跟她分开。」
  「你们说了什么?」
  我很犹豫,但隐瞒也没用。反正高科知道我父母的事,於是我就一五一十说了。
  随着我一路讲下去,看得出高科的脸愈来愈僵硬。
  「我吓到了。没想到她会说那种话。」
  「是啊。」
  「她真的讲了?真是不敢相信。」
  其实打击已经没那么大了。我在意的反而是别件事。
  「高科呢?见过布流了吗?」
  「嗯。从时间来看,是跟城太郎见面之前。」
  高科看着桌上的时鐘确认时间。
  「她来这里跟我讲事情。」
  「什么事?」
  隔了一下以后,高科眼珠往上看着我说:
  「讲你。」
  「咦?」
  「就说了,是讲城太郎你的事。」
  为什么?讲我的事要干么?我一点也不懂。
  「啊~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一样火大!」
  高科用双手搥着床单。
  「为什么我非得听她讲那种话不可啊!说什么城太郎笨、迟钝得没药救,这种事我早就知道了。我早就知道希望不大。可是,就算是这样,她也没权利说那种话!要怎么想是我的自由吧!」
  「你在说什么我一点也听不懂……」
  「你就是因为听不懂才不应该!」
  高科双手环胸,别过脸面向旁边。她相当生气。
  我听得一头雾水。为什么高科会因为我的事这么生气?
  「啊啊,真是气死人了。光想起来就很火大。」
  「你拿我出气也没用喔。」
  「谁教晶讲得也太过分了,一瞬间我真的差点要跟她绝交了。」
  「啊,你会说差点就表示……」
  「哼,她的想法根本就是欲盖弥彰!」
  高科松开手,眼神蕴藏着不同於愤怒的感情。
  原来是这样。她果然发觉了。
  「她以为我跟她相处了多久?是半年喔,半年。这半年我们每天见面、讲话、被她耍得团团转。相处得这么密切,我当然晓得她是怎样的女人。除非有什么特殊原因,不然绝对不会讲话伤人。虽然表现得像个笨蛋一样,但意外地为人着想。当然有时候也会像这次这样弄巧成拙。」
  我也抱持相同意见。真不傀是高科,观察得真仔细。
  「那个晶当面说了伤人的话,而且是挑别人绝对不希望提起的部分。她这么做的理由大概是……」
  「想要疏远我们。布流想要我们气到再也不想跟她见面,以免我们主动接近她。」
  「就是这么回事!」
  布流离开后,不对,从她讲那些话时开始,我就坐在长椅上,思考布流为什么要说那种话。她提到我父母的事情确实打击到了我.但比起这件事,我更在意她为什么要讲这件事。
  这件事提得太唐突了,根本就没理由非今天讲不可。要是想伤害我的话,应该可以更早讲才对。有效的机会多的是。像今天这样一点前兆也没有,时机是最差的。
  为什么她要说这种惹人不快的话?我迷迷糊糊发觉这点,是在布流离开后。
  我的答案是:她会不会是故意讲难听话,藉此疏远我;就算自己会被讨厌,也要跟我保持距离?
  为什么她要做到这个地步?答案很简单,因为牵扯到这次事件。
  布流大概知道事情真相,所以她一定是认为要是我和高科跟事件扯上关系,或许又会遭殃,而且下次就不是皮肉伤而已了。因此她才会刻意摆出强硬态度。
  「要说什么最教我火大,就是这点!」
  高科握拳槌床。
  「她以为那样讲,我们就会发火,从此再也不跟她讲话吗?她以为我是那种女人吗?气死人了。我跟她才不是那种泛泛之交。虽然女人的友情比纸还薄,但人的羈绊可是比血还浓耶。这些事她竟然一点都没有想到,真是气死我了!」
  听了高科的话以后,我稍微笑了。
  我真的是单纯感到高兴。
  察觉布流真正的用意时,我也觉得自己被小看了。我真想骂她一句别开玩笑了。
  我是说正经的。她真的以为我们之间的友情会因为这样就断掉吗?
  你知道吗,布流。会看的人都看在眼里喔。
  怎么可能有办法靠那种事蒙混过去呢。你知道吗,布流。我们相处那么久可不是相处假的。就算看不见全部,至少察觉得出来喔。
  「你那是什么表情啦。」
  高科坐在床上抬起头来。
  「我是真的生气了耶……好痛好痛。」
  高科一挥手就立刻按住肩膀。她似乎连自己受伤都忘了。
  「笨蛋,不要激动啦。你也稍微想想自己的身体好吗?」
  「一不小心过头了……」
  布流调匀呼吸以后,看着我说:
  「那么,你认为那个笨蛋扪算做什么?」
  「她应该会设法解决这次的事件吧。」
  依布流的脾气,她不可能知情还默不吭声。
  「材料齐全了。她绝对不会放对方逃走。」
  「城太郎你打算怎么办?要随她去吗?」
  「那可不成。」
  虽然是情势所逼,但都已经介入这么深了,我可不打算半途而废。那种心里有疙瘩的感觉就免了。
  被人这样瞧扁,岂能默不吭声。别小看人了。再加上永石的事也需要解决,我才不会照布流的意思行动。
  「既然布流行动了,我也要尽我所能。」
  「果然是这样。你的心情我懂,因为我也一样嘛。」
  这时高科的表情稍微忧愁了起来。
  「只不过,我不希望你太冒险。能避开就尽量避开。」
  「不会有事啦。总不会闹得像之前那样严重吧?」
  「答应我两件事。」
  高科笔直看着我,竖起两根指头。
  「一是觉得情况不对就要立刻逃走,千万不可以逞强。」
  「你放心,我这个人很胆小,没有这种问题。」
  「如果城太郎你真像你说的那样胆小的话,我就不会担心了。你这个人只莽撞了一半,而且又笨,所以我才担心。」
  「你很过分耶。」
  「二是带她回来见我,我绝对不允许事情就这样结束。就算是来硬的也要逼她跟我道歉和好。就算得拎着她的脖子也要拉她来喔。」
  「好。」
  我也一点都不打算就这样绝交。就算是赌气也要弄清楚她在想什么、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行动。
  「我试试看,但不保证会成功就是了。」
  「拜托了。那么,有没有什么事是我能做的?」
  「有。」
  我问了我在意的事情。
  高科尽管对这个意外的问题戚到困惑,还是回答了我的问题。
  4
  我听高科讲完话以后,去了图书馆一趟。
  明明就说不用了,高科却还是到门口目送我离开。她发出非常温顺的声音说了「小心喔」,让我记忆特别深刻。
  我在图书馆用一个关键字查遍所有的书。
  那个字当然就是「所罗门王的戒指」。
  我要的书一下子就找到了。
  另外我还找到了关连书籍,也透过图书馆设置的电脑上网找到资料。高科的建议也派上了用场。
  调查完以后,我好一段时间说不出话来。
  假如「所罗门王的戒指」真的就像书上所写的那样的话,这次事件就全部说得通了。学校发生的事件就不用说了,连之前的事件也一併解开真相。所有的事件从平濑的事件开始一条线串起。
  然而现实中真的存在那种东西吗?
  这既不科学,也不符合常识。照常理来说,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我之所以没办法表示意见,就是因为结果实在太不现实了。
  虽然不能断定没有,却也不敢篤定有。
  接下来书跟网路已经派不上用场,除了问知情的人以外就没有其他办法,但布流目前连络不上,另一个似乎知情的永石跟我也没有接点,去跟重伤住院中的平濑见面又教人犹豫。
  该怎么做?
  我相当迷惘。离开图书馆时还是找不到答案。
  我牵着脚踏车出了停车场,来到通往出入口的银杏大道。
  就在这时候出现了人影。
  看到前方并排的两人的脸那瞬间,我暗骂白己.怎么没想到要去连络他们呢?
  似乎知情的人不就在这里吗?
  站着等我出现的人是石上和秋月。两人都穿着学校制服,站在布满落叶的道路尽头。
  两人都笔直看着我。
  我做好心理准备以后走近两人,轻轻举起手。
  「嗨,好久不见。」
  话虽如此,不过才过了四天而已。
  「秋月,你说的没错。书的确是知识的宝库。我到图书馆查资料以后,疑问大致解开了。谢谢你。」
  秋月只是稍微动了动嘴角而已,表情不变。她正眼看着我开口了:
  「请问您知道布流殿下去哪里了吗?」
  她的用词非常客气,跟平常天差地远。
  「今天她出门以后就失踪了。我们找过她可能会去的地方,却一点线索也没有。后来听说您出门,我们就匆匆忙忙追过去,却扑了空。请问您见到她了吗?」
  「嗯,见到了。」
  我毫不迟疑地回答。我不打算隐瞒他们。
  「是在快要十二点的时候。我们在公园讲过话以后就分开了。话先说在前头,我并不晓得她去哪了。她没告诉我,而且就算我问了,她应该也不会回答才对。」
  「您有头绪吗?」
  「没有。要是有的话我早就去了。」
  我的口气稍微变得冷淡。
  秋月客套的口气令我在意。她在顾虑什么。我们不是朋友吗?有话想问就直说啊。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气氛的变化,石上浮现微笑说:
  「你别那么生气。目前一直找不到那个人的下落,我们也是真的很困扰。因为不能让那个人遭遇危险呀。」
  「依那家伙的个性也知道那家伙打算干么吧?」
  「是啊,那个人要了结一切。」
  「对,那家伙正在找永石,而且是单枪匹马。这方面的事情。你们两个不是比我清楚吗?」
  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银杏叶飘落,掉在我们之间。
  这两个人知道我所不知道的布流。那天在速食店的对话,没有共通的背景知识就无法成立。
  而且在学校那起事件发生前。高科不也说过他们在争论吗?
  「你们到底隐瞒了什么?」
  我一问,秋月别过脸去,石上不再微笑。两人不回答。
  我想就算再问下去,两个人也绝对不会告诉我。事情只会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继续发展下去。
  既然这样,我也要照我的意思做。休想妨碍我。
  「虽然我说我没有头绪,但我自有主意,接下来就剩付诸行动而已。」
  我故意加强语气。
  「想查就尽管查。要跟踪我也行。但我什么也不会说,我是绝对不会说的。」
  相对于石上面不改色,秋月的表情稍微僵硬起来。
  「你们说你们不晓得布流的行踪吧?而且连人都连络不上。你们知道那家伙为什么会那么做吗?你们大概猜得到那家伙为什么不肯告诉你们两个吗?答案很简单,因为那家伙还执着于日常。那家伙认为只要趁现在设法解决事情的话。就能恢復原本的生活。」
  之前我问布流将来的打算时,她说一直这样就好。她说她最爱日常,能够一直过现在这种生活就好。
  现在我懂了。那番话没别的意思,就是那样。
  布流是真的很喜欢在学校的每一天。她喜欢这种到学校上无聊的课、跟朋友聊天打屁、东晃西晃以役回家的生活,要不然就不会想跟其他人加深交情。
  她很清楚这点。才会拼命享受日常。
  但这次的怪异事件撼动了布流所期望的现实。
  世界渐渐朝着异常的方向扭曲,大概远超出我的想像。
  为了修正这个扭曲,布流将采取行动。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完全恢復,至少要设法处置。
  虽然事态正朝着难以想像的方向发展。但她并不是那种识时务者为俊杰、立刻就放弃的家伙。这种事跟她廝混过半年就知道了。
  那家伙正为了挽回自己喜欢的日常而努力,要填补世界的破洞——同时在心底怒吼着。
  为什么这两个人不懂这点呢?还是明知道却装作没发觉呢?不管怎样,现在我无意协助他们。
  至少我想站在布流那边。
  我看着石上。
  他也不移开视线。我们就这样互瞪了一段时间。
  先转开脸的人是石上,
  「好吧。是我们输了,现在就暂且不问。」
  「聪史,你怎么」
  「没用的。既然他都说他不想讲了,就绝对问不出什么来。强制或命令并没有意义吧。」
  「但是,既然布流殿下置身险境。我们就不能坐视不管。要设法」
  秋月还要说下去,但石上伸手制止她。
  「要是那么做,就会把他捲进我们的世界喔,你也不希望那样吧,再说那么做对他也无效。」
  秋月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她无力地低下头。
  石上拍了拍秋月的肩膀,然后看着我。表情有些黯然。
  「那,我们走了。还有很多事得做呢。只不过,我们是真的担心布流同学喔!」
  他的嘴角浮现一抹微笑。
  「如果你查到那个人的下落。而目你还当我是朋友的话,希望你连络我,拜托了。」
  两个人转过身去,消失在银杏大道的尽头,身影显得非常落寞。
  我认为我并没有做错。当时我只能这么说。
  可是我的心还是有一点痛,是因为隐约厌觉到对不起他们的关系吗,
  我低下头来,摇了摇头。
  突然响起了尖锐的声音_就在我吐了一口气之后。
  「啊,吓了我一跳。没想到<苍>之一族就在这么近的地方。」
  我的心脏差点就要蹦出来。我不自觉转头一看,只见身穿深红色洋装的美少女站在那里。
  她的长相只要看过一次就不会忘记,是那个自称亚美的女孩子。此时她正站在步道上仰望着我。
  她到底是从哪蹦出来的?
  在她来到这么近之前,我居然一直都没发觉,简直就像是突然当场冒出来的一样。
  「要是没用『埃癸斯之盾』的话,就会被他们发现了。」(译注:希腊神话中宙斯与雅典娜各持一面的神盾。)
  「你」
  「对,我是亚美。久违了。」
  亚美拎超裙摆一鞠躬。
  「你之前好像捲入了那起事件,原来没事啊。直一不知道是走运还是倒楣。」
  我退后一步。她到底找我干么?
  我第一次遇到这孩子,是上街要揪出跟踪狂那时。
  当时她说了奇妙的话,而且
  「我记得你那时候不是在公园举水石一起」
  「哎呀,原来你看到了?眼力真好。」
  亚美笑了,一点邪气也没有,但这样反而诡异。
  在摩天大楼附近的公园被混混攻击时,这孩子举水石一起看着我跟布流,应该说是看着鸟攻击我们的样子。
  依情况来看,她应该知道某种程度的内情,就算晓得戒指的能力也不奇怪。但亚美再怎么说都是小孩子。年纪再大也顶多十岁,成熟的言行举止非常不自然。
  我大胆问她:
  「你知道吗?水石以及『所罗门王的戒指』的事。」
  「哎呀,连『所罗门王的戒指』都晓得了吗?直觉真准。既然你已经调查得这么深入了,果然不能再放着不管。」
  亚美摇摇手指。
  「我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自觉,其实你已经非常接近真相了喔,虽然有点难以置信,不过这是事实。只不过,要是再放任你捣乱下去,事情会很麻烦,所以我要你现在就罢手。我要你成为我的奴隶。」
  只见亚美往前伸出右手,戴着白子套的掌心捧着绿色粉末。
  我记得那是
  「来,忘记一切,乖乖服从我。」
  话一说完,亚马就把粉末往我身上扔。
  粉末散开,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