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番外_347
  第158章睡颜
  华佗不知崔颂的想法,解释道:“说来倒有些奇诡。彼时我年少气盛,对世之不平事多有不满。延熹八年二月,我独自前往天水采药,因误食毒草,一度陷入昏厥。正意识不清、冷热交替间,我仿佛变作了一颗婆婆丁(蒲公英),在天地间飘荡。未知飘荡了多久,我来到一处格外平整的天地,只有卧房大小,其中站着几个身穿素服、模样与小月氏人有些相似的异人,正说着奇怪的话……”
  原来,华佗在误食毒草昏迷后,疑似通过时间罅隙见到了未来西方医学,并毫无障碍地理解了他们的对话。
  他虽然不知道什么是细菌与病毒,但通过语境得知这是异人们对外邪的分类,对他们的那一套医学理论颇为好奇。
  那些人感知不到他的存在,自顾自地传授着医学。华佗在一旁看了许久,为他们的大胆感到震惊。
  等到时间飞逝,所有人都离开了白色空间,华佗才恍然一颤,猛地从天空坠落。
  等他再恢复意识的时候,他正躺在草地上,口中尚残留着满满的草药味——正是他误服的那一株毒草。
  来不及感慨自己的大难不死,华佗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昏厥时的那段奇异经历中——
  因为异人们的理论太过详细、繁奥,他不认为那是纯粹的臆想与梦境。
  哪怕华佗未能完全理解其中的原理,他亦从其中获得了宝贵的启示。
  他开始尝试“外科手术”的可能性。并举一反三,试图开发外界器具的治病效果,依照经脉之学发明了针灸。
  不得不说,华佗当真是一个了不得的医者。
  可这与后世的“烂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故事,并非崔颂所期求的答案,未免令他有些失望。
  中医治病的原理,自古至今众说纷纭。但有一点可以达成共识:中医治病,是靠作用于“人”这个整体,驱邪固本,调节阴阳,以除病灶。
  说到底,中药的效用,除了是否对症,还与“人”本身有着很大的关系。
  不可否认中医在调节身体机能上有着难以跨越的优势,可在“感染”一类,尤其是细菌感染的疾病上,局部作用的西药更加快捷见效。
  眼见郭嘉历史上的“卒日”逐渐逼近,而貂蝉与华佗直言此病并无直接对症的良药,只能通过疏热解毒的配方进行保守治疗,未能知其效;崔颂在乍然听到西医用词的时候,几乎把全部的希望都倾注在了现代西方医学之上。
  然而华佗的回答将他这份希望重新打碎。
  接过华佗开具的药方,崔颂极力稳住心绪,深切地盼望这份药方真能治好郭嘉的病。
  郭嘉送走华佗,见崔颂仍站在原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忙唤来从侍,小声嘱咐让其准备精美的吃食与蜜水,切一盘最甜的胡瓜。
  他记得崔颂与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其中有一句便是:美食能使人心情变好……希望这句话能如实发挥它的效用。
  郭嘉打发从侍出门,一抬头,就见自家子琮正紧盯着自己,眼神不善。
  他想到华佗的那几句质问,心知不妙,连忙试图转移话题:
  “奕儿去哪了,一整天见不着人。”
  崔颂露出一个奇异的微笑:“今早方才见过,现下应该去了官学。”
  毫不客气地指出郭嘉“一整天”这个用词的荒谬,对他不走心转移话题的行为表示谴责。
  第一次在这种小事上翻船的郭嘉:……
  带着莫名矮一头的气势,郭嘉度过了难熬的晚餐时间与难熬的消食时间,战战兢兢地顶着令他毛悚的沉默,几次试图寻找话题,都被崔颂不轻不重地予以回应,然后便是冷场。
  “奉孝有恙在身,不宜如此多思,早日歇息吧。”
  遂凭借能劈石的臂力,把郭嘉团了团,塞上了榻。
  被当成一团棉被塞到榻上的郭嘉丝毫不敢表示抗议,犹自试图给挚友顺毛:
  “子琮手上有伤,宜在睡前再换一次药。我去取药来——”
  “不劳奉孝费心。方才去解手时,已让乔姬帮我换了药敷。”
  丝毫派不上用场的郭嘉沉默了片刻,再接再厉:
  “既如此,且安置吧。我已暖好榻,子琮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