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黑龙潭
  妙歌猜想,这层结界应该是泯香撑起来的,也算顾忌虚元的体面,这样即便天庭想要发难,有了这层结界,虚元就有了借口。钟岚悠自顾无暇,应该不会再去耗损精元再去撑起这么大的一只结界。
  妙歌担心白泽,紧随着白泽,快速跟了下去。试着再次驱动耳环内白泽分享的力量,形成一道庇护,避免被呼啸而过的真气击中。
  下面的力量越来越密集,像在地面不断炸裂的闪电,绿色褪去,翻起大片大片的泥土,除了浮生树翠绿依旧,其他的地方都被真气扫荡的满目疮痍,好眼熟的一幕,同样的地点,上一次焦灼在一处的是虚元和泯香,而这次变成了钟岚悠和泯香,情景如此之像,竟让妙歌有些愣住了。
  钟岚悠紫黑色的袍子和白泽红袍上下交替,好似相互支撑的两股力量,确实稍微分散了一些泯香霸道的攻击。但是实在是杯水车薪,作壁上观的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即便这两股力量拧在了一处,泯香还是应对的十分自如。如同海水以对江河。
  泯香似乎很满意白泽的到来,杀伐是需要观众的,尤其是白泽可能是接下来要死的人,那么这场杀戮,他就是最好的观众。
  泯香银袖挥舞,土金色的九节鞭在空中啪啪作响,将白泽和钟岚悠抵挡出来的力量抽的四分五裂。
  明明是离得很远的一个弧度,却在钟岚悠已经满是血痕的脸上,又添了一处新伤,泯香似乎是故意想要划花钟岚悠的脸。
  钟岚悠本身是有真气护体的,泯香的鞭子也并未真的触及到他,但是由于泯香的力量太过于宏大,再为细小的动作都会带来后果,擦边即伤。
  所以,钟岚悠漂亮的脸上已经全是伤口了,鲜红的血肉从白净的脸上翻裂开来,看着极其的血腥而醒目,身上就不更不必说,黑紫色的袍子的裂痕处,全是湿濡,已经贴在了身上,应该是被血迹沁透了。可是他却依旧邪魅的笑着,笑的发自肺腑的恣意,配上鲜红的伤口,又添了一层狰狞和凛冽,看得泯香越发的牙根痒痒。
  “笑吧,这样才会显得很悲壮,上面很多人瞧着呢。我一定不负你的重望,让你做一回十足的英雄。你可一定要坚持住啊!”泯香狂妄的就像一尊弑杀一切的神祗,整个人都因为力量的凝结而变得极其的耀眼,身上散发出来的靡靡之香,就像是可以噬咬皮肤一般,让每一个带血的伤口都像洒了盐一样的疼,随着泯香身上的气场越发的打开,她的香味也越发的浓烈,眉眼魅惑无边,头发全部被气场冲散开来,披散在了半空,犹如一只邪佞的海妖,蛊惑着苍生。
  钟岚悠用黑曜石颜色的袖口擦了擦嘴角,态度竟有几分暧昧,眉眼含笑,点了点头,只是单口轻轻吐出一个“好”。
  泯香轻笑一声,心道让你嘴硬,抬手又是一鞭,力量竟是赫然大增,以气贯长虹之势,劈头而下。眼见着钟岚悠力气已经渐渐耗尽,躲闪不及就要应在胳膊上。白泽像一只转生腾跃的红色锦鲤,手中生剑,犹如电掣,直奔泯香的左耳而去,明明知道一定无法击中,却仍是使出了全部的力量,生生逼着泯香将手中里鞭子撤了回来。
  泯香嘴角吊了吊,左手状如鹰爪,冲着白泽的脖颈就冲了过来,力量似有虹吸,竟让白泽分身乏力,一个躲闪不及,却正从左胸穿胸而过,只听嘎巴一声,泯香手掌翻转,竟生生扯出了白泽的一条肋骨,像是挑衅一般,朝着妙歌的翅膀扔了过去,泯香都没有刻意用力,肋骨却依旧生着风,嗖嗖的像利箭一样扑向了妙歌。妙歌根本无力躲闪,翅膀直接被肋骨刺穿,妙歌身子一斜,从半空跌了下来。翅膀在满是砂石的地面刮蹭出了一道血痕,鲜红色的羽毛零落了一地。妙歌反手握住白泽的上沾满血肉的肋骨,心好像被搁置在了热炭之上,煎熬的恨不得滋滋作响。
  嗓子一甜,一口血没有提住,就顺着嘴角流了下来。翅膀上钻心的疼痛这才倏然袭来,瞬间疼的妙歌的汗顺颊而下,衣衫湿透,眼睛通红的盯着俯瞰着自己的泯香。
  泯香摇着头笑了笑,不屑的像是看着一只脆弱得不堪一击的蝼蚁,睥睨的说道“偷走的力量没有了,你是什么?什么都不是,不过是贱命一条,我听说人间帝王有十大酷刑,等我腾出空就招呼你去尝个痛快。你要耐心啊,小东西。”说着泯香闪现在了妙歌的眼前,捏住了她净白的下巴“哦,对了,你不是还有血珠吗?为什么不用呢?十万异军,不是很厉害的吗?这会用来当炮灰也是好的嘛!拖延一刻是一刻,你倒是用啊!”说着泯香拎着妙歌下颚,将她生生从地面上拖到了半空,狠狠的甩了出去,冷冷的咆哮着“你倒是用啊!”
  泯香这次直接将她朝着一丛玄武岩石摔去,一道气结随着她一同向下坠落,白泽拼死想要去护,却根本穿不过这道气结,反而被弹向了相反的方向,撞在了浮生树的结界上,发出了咚的一声巨响。
  妙歌和白泽几乎同时落地,眼看着白泽也被撞的飞了出去,这一刻,白泽的力量不能再分散了。妙歌本能的放弃催动耳环的力量,身体就毫无庇护的撞在了玄武岩上,发出了一声闷响,玄武岩潮湿坚硬,妙歌全身犹如针锥,刺痛从骨头的缝隙中向外弥漫,身上再没有一处能动,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黑龙潭上方的动静很快也传到了西王母的耳中。
  香橼刚刚操持完璎珞仙子的婚礼,高兴之余很是乏累,虚元陪伴她入睡后就离开了,此刻她正躺在一片巨大柳叶一样的睡榻上,恬静温婉的容颜在睡梦中微微皱了起来,香橼揉了揉额角,有些惺忪的问一直在旁边随侍的轻舟仙子“何事搅动,居然如此大的声音,竟能传到这里?”
  轻舟仙子摇了摇头,瘦高的身子轻轻伏了下来,安抚被吵醒的西王母“娘娘,奴婢什么也没有听到。璎珞仙子的婚事您操持费心,恐是做了个锣鼓喧天的梦呢?”轻舟仙子的笑容温柔,声音也甜美至极,像是真的完全没有受到任何的惊扰。
  香橼坐直了身体,健康粉红的脸庞露出了微微的疑惑“你真的没有听到吗?这么大的声音,现在还在响呢,像是什么东西在击打结界,还有打斗的声音。”
  按理说不应该,凡是成仙了的仙子,五感皆已通畅,轻舟怎么会没听到,香橼轻唤另一个名叫菲狸的仙子,菲狸快步过来。
  “你可听到?”
  菲狸声音细细,一双狭长的眼睛雪亮通透,两颊红润如桃,也摇了摇头“回娘娘,奴婢也没有听到。”
  香橼的唇轻轻的嘟了起来,犹如少女。
  一个女人很难将端庄和俏皮两种形态同时汇聚在身上,而香橼却不失违和的做到了,让人看了即发自肺腑的尊重又忍不住心生怜爱。
  香橼坐在榻上,轻舟伏在她的膝侧,安抚般的说道“娘娘不必着急,奴婢再去问问看。想是娘娘比我们耳聪目明,所以更为敏感。”说着轻舟就快步退了出去。
  香橼扶了扶自己的步摇,刚刚压了口香茗,就见轻舟又急匆匆的折返了回来“娘娘,果然是出了事情,听说幽冥界入口发生了猛烈的缠斗。只是咱们离的太远,声音无法传到这里,整个瑶池都无人知晓,我也是问了广目天神方才得知。”
  香橼将手中晶莹剔透的月启筹轻轻落下,心中疑惑“的确是太远了,可是,为何独独我却能听见?”香橼犹豫了一下问道“是何人在幽冥界打斗?”
  轻舟仙子知无不言道“广目天神说是幽冥大帝和一名女子。”
  正在轻舟仙子回禀的同时,门外递上了通帖,说是广目天神求见,已到门外。
  香橼立刻将他宣了进来。广目天神几乎一路小跑,硕大的身躯,震得云端一颤一颤的,满面红髯,单膝跪地,抱拳回禀道“启禀娘娘,刚刚璎珞仙子和白泽上仙也急急赶去了幽冥界入口。”
  “什么?”香橼震惊的从柳榻上站了起来“扶桑大帝已经知晓了吗?”
  “回娘娘,分身已到,正在通禀。岳将军提前闻讯已经赶到黑龙潭。只是...”满面红须的广目天神,抬头看了一眼西王母,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香橼有些急了,钟岚悠在和谁打架?璎珞和白泽又去干什么呢?
  “只是岳将军被拦在了幽冥大帝撑起的结界之外。”
  “钟岚悠这是何意?”钟岚悠和一个女人斗法,却独独放了璎珞和白泽进去?香橼想不明白,眉头淡淡的纠结了起来“竟在自家门前和一名女子斗法...”香橼话到口边,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心中却是觉得钟岚悠实在是以大欺小了。
  广目天王似是听出了西王母弦外之意,眉头拧成了川子,似乎深深感受到了问题的严重“幽冥大帝节节败退,已经身负重伤,危在旦夕了...但是...”广目天神话锋一转又继续说道“但是,幽冥大帝却亲手撑起了结界,将所有人挡在了外面,不知是何缘故?”
  落了下风,还要撑起结界?香橼完全不知道钟岚悠是何用意,问道“确定是幽冥大帝撑起的结界吗?”
  “确定,微臣亲眼所见。”广目天神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犹如鹰隼,下巴上飞扬跋扈的红色胡须,随着嘴唇的动作不停的抖动着。
  香橼深吸了一口气,一双明眸如秋水盈盈“泯香回来了。幽冥大帝明明不敌,却还将众人挡在了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妙歌当初封住了香橼的记忆,可是香橼跟虚元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只要她问起的,虚元几乎从不瞒她。不仅是泯香,虚元甚至跟他提起过妙歌的事情,因为妙歌封住了的记忆,会让香橼很多事情变的不合逻辑,香橼总是在不停的产生疑问,甚至怀疑自己的脑袋出了问题,最终香橼从自己的妈妈身上知道了曾经有“另一位天神”存在。当香橼再次问起的时候,虚元也就没有再隐瞒下去。
  但对于香橼来说这更像是一个别人的故事,丝毫体会不到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真切,虽然悲惨,虽有难过,却感受不到多么的伤心,也许这就是妙歌的目的吧。
  “她叫什么名字?”香橼不止一次这样问过。
  虚元每次提起妙歌,都说她是香橼的姐姐。香橼很想知道她的名字。
  可是对于这个问题,虚元的回答似乎从来都没有变过“她不愿意让你记得,就是不愿意让你牵绊,如果有一天她回到你的身边,也许她会愿意自己告诉你。”
  她的死亡,是一种回归,总有一天她们还会在见面。香橼心里也清楚。
  然而万年已过,可是这一天却迟迟没有到来。
  所以香橼不仅知道泯香的存在,更知道她的厉害,如果天底下还能有一股力量,可以将幽冥大帝掣肘成这个样子,那除了扶桑大帝虚元也就只剩下泯香了。
  香橼有些紧张。白皙的玉手轻轻的攥了起来,如果泯香回来了,那么姐姐呢?对于她们,在香橼的所知道的“故事”里,全都是牵绊在一起的。
  她是否也回来了?
  璎珞和白泽为什么也牵扯了进去?
  “我要去看一看。”香橼思忖了一下,笔直的站了起来,脸上却依旧是平和的颜色,闪耀着健康的清辉,温润大气。
  轻舟仙子有些担心劝道“娘娘,此时扶桑大帝已经知晓,何况听闻缠斗的状况异常的凶险。娘娘若是担心璎珞仙子,奴婢愿意替娘娘前去。”
  可是香橼并没有听进去,连衣装都没有更换,执意摆驾黑龙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