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李上言从牛仔裤的屁股口袋里掏出一个碎屏手机,看了看上面时间,重新塞回去,冲她说:“现在已经不早了,回去还有十几公里路。”
  她无奈,慢吞吞伸腿,跨上摩托后座,隔着狗,伸手揪住他的牛仔上衣,狗毛扎人,狗身上有股尘土味儿,还没靠近,一个喷嚏先打出来。再一低头,看见身上白色吊带背心竟已沾染了一片黄色尘土,都是狗身上的,嫌弃地责怪脏狗:“怎么脏成这样子啊,不要往我身上挤,往前一点啦!”
  她自己养的小土狗就很皮很皮,而且特别讨厌洗澡,身上的尘土一般都是在她身上或是地毯上蹭干净的,要么就趁她去花园里浇花的时候,自己在旁边顺便撩点水洗洗刷刷,几乎每天都在花园里滚一身泥巴回家,再脏,她都没嫌弃过它,和它同吃同住,完完全全把它看成了家里人。但是不知为何,对他的狗,就嫌弃的不行。不止他的狗,还有这辆破摩托,甚至连他的人也是。
  归根到底,可能还是嫌弃他吧。
  反正她看他现在落魄痞气与放荡邋遢形象,一半讨厌,一半嫌边。
  李上言前面听到她对狗说的话,便交代狗说:“三万,往前面挤一挤。”
  叫三万的狗赶紧就听话地往他背上贴了贴,桃李喷嚏连打了几个,不停指挥狗:“往前点,离开一点,不要碰到我,谢谢。”
  土狗大都聪明,完全听得出好坏话,知道身后这香香的漂亮女孩子是在嫌弃自己。只是它也很委屈。它已经很努力地把自己挤得扁扁的,紧紧地粘在主人背上了,还要它怎样啊?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不带这样的。不能因为自己香一点白一点,漂亮一点,就这么霸道不讲理啊!
  第81章
  李上言无视身后桃李的嘀咕与三万的委屈, 一脚踩下油门,摩托车才开几米,轮胎轧到一块翘边的青石板, 桃李被颠的哎呦一叫,害得狗一个紧张, 主人的肩膀没扒住, 两爪一松, 身体往后一倒,摔她怀里去了。她朝怀中脏狗看一看,“呀”的一声尖叫, 把它给丢地上去了。
  后面人和狗都不老实, 动静太大,摩托车头乱晃,李上言想想十几公里的土路, 干脆刹车,说:“乘车回去吧!”
  于是把摩托车交到三妹土菜馆去, 拎上桃李的两个小包, 两人一狗,跳上了前往西瓜寨的小客车。
  小客车的售票员大姐老远看见李上言, 忙喊他:“小五呢?他还没回来吗?”
  可能地方小而人情厚的缘故,这里没有人完全不认识某一个人, 也没有人完全不知道别人家里的事。
  李上言答说:“今天就回来,他的车子要到晚上才到镇上。”
  售票员大姐注意到他身后桃李, 追问:“亲戚?朋友?”
  全车老农全竖起耳朵, 他们都想知道这漂亮女生是他什么人。
  他想了一下,说:“上级领导,来考察工作。”
  全车老农, 肃然起敬。连鸡鸭羊们,都停止了躁动。
  售票员大姐:“哦哦。”面上堆出得体的职业微笑,沾口水点零钞的动作顿时优雅矜持了不少。
  桃李“嘁”的一声,悄悄白他一眼,看他两只手都占着,再看他一身落魄形象与气质,很自觉很体贴地从小包包里取出钱包,说:“车费我来付好了。”
  他拎着她的两只包,毫不客气说:“你害我兜了个大圈子,还要翻山越岭,耽误好多时间,不你付谁来付?”
  她问价格,得知每人七块,狗无所谓,免费,笑着说:“嘁。”钱包里取出取出零钱,递给售票员大姐,自己带着狗到后面找座位去了。
  售票员大姐收好钱,看漂亮女领导走开,才放松下来,找了一块钱给李上言,然后撕下两张票根给他,他说不需要,大姐硬塞:“拿着拿着!”
  李上言于是接住,塞在牛仔裤兜里,大姐笑说:“好久都不来乘车了,阿姐长什么样都要忘记了,收好,这是阿姐送你的纪念!”
  他重新从裤兜里掏出来,仔细看了看,说:“嗯,回去装在信封里,塞在枕头下。”
  大姐笑开了花,捶他的肩膀。
  两人一狗占了一排三个位置,李上言怕她又嫌弃自己的狗,所以特地将她俩一左一右隔开。车子才走了一段路,桃李便打起来了瞌睡,神思渐渐恍惚起来,一点一点歪倒在他肩膀上,迷迷糊糊睡去之前,想起自己从早上三四点就醒了,睁着眼睛在床上躺到五点,然后爬起来赶往机场。她平时出差太多,往常为了多一点休息时间,不拖到最后一分钟绝不会出发去机场,今天却因为失眠,提早跑到机场坐等了两个小时,一天都处于精神紧张状态,直到现在,才觉出疲倦来了。
  歪在他的肩膀上不知睡了多久,桃李忽被一个车身起伏给颠醒,睁开眼睛看看,外面天色还亮,而车子还在开,车窗掠过的风景偶尔有成片的水光,大概是前段时间大水,至今还没退去。
  她醒来,却一动不动,只是悄悄睁开眼睛,靠在他的肩膀上,打量他的侧面。他头皮那个闪电向下一点,在脖颈上面,有一枚刺青,尺寸比她掌心要小上一圈,不过大半掩在牛仔衣领之下,在他稍稍低下头去时,才能看到全貌。从她这个角度望过去,刺青形状如五角星,仔细看,却是由文字组成,只是辨认不出到底是些什么字。
  她脑袋伏在他的肩上,悄悄打量他侧面很久,终于忍不住伸手,在他后颈刺青上轻轻去碰了一碰。他感觉到颈后她指尖皮肤的温热,明显一愣,不过没动,头也没回,说了一句:“这是我的名字。”
  “上言吗?”
  车子就在这时停下,他喊狗,还有她,说:“到了。”
  西瓜寨子前的停车点,两人一狗下车。从这里到三者寨当中不过一座小小山头,直径距离不远,但一上一下,也需要一点时间,他告诉她说,翻过面前小山头,再走上大约一公里左右的山路,就到了。
  桃李早前公司旅游也来过云南,不过是大理昆明等地,去的也都是风景胜地,而这种藏于深山之中,与世隔绝的村寨却完全是另外一种景象了。
  上山的山径窄窄一根,道旁杂草丛生,昨天刚下过一场雨,背阴的石阶上生有青苔,湿滑无比。李上言叫三万头前带路,桃李走在中间,自己殿后。爬到山顶上,放眼望去,见左手荒草,右手山林。无论左与右,前与后,都是无边无际的绿色。眼到之处,青山连绵不断,山的那头,也还是山。眼下是百花盛放的季节,偶尔绿色之中,也有红的黄的花朵点缀其间。四周虽荒凉寂静,亦有一种神秘和未经雕琢的美。
  盛夏时节,雨水多,天气潮热,青草里面蚊虫很多,人一经过,马上惊起一阵嗡嗡嗡蚊音。三万和桃李走了一路,熟悉了一点,不知死活地跟在她身边,和她并排着一左一右走,每次稍一靠近,都会被她赶开。她一边拍光腿,在几个蚊子包上掐十字,然后不停责怪脏狗:“肯定你身上的跳蚤跑到我身上来了,离我远一点,去去去。”
  三万被赶了几次,心里开始委屈,便离她远一些,跑到李上言身后去,心想今天活见鬼了,今后还是离这小辣椒远点为妙。
  李上言脱下身上牛仔外衣,默不作声递给桃李,她朝他身上默默一看,发现不仅颈上刺青,还另有半条花臂,凡是露在白t恤外的皮肤,全是黑黝黝一个色,简直要嫌边死了,连多一眼都不想看,遂低头,默默把他外衣扎在腰上,护住两条大腿。总算好点。
  下山下到一半,遇见从寨子方向过来的一个扛锄的村民,看到李上言,点了点头:“言兄!”
  李上言也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扛锄村民身后还跟着三五只羊,其中一只跑着跑着,忽然脱离队伍,转头窜到一片小树林里去了。村民没有察觉,桃李忙喊他:“哎!你的羊跑啦!”
  桃李着急,大声喊他几遍,村民回头看看,全没在意,径直去了。
  桃李又喊了两句,村民明明听见,却只是回头张望一眼而已,竟是毫不为意。桃李奇怪,又觉得有些好笑,随便他去了。
  最后还是三万,跑进小树林里,嘴里衔着一条绳子,把那只无视纪律的小羔羊给牵出来,把它赶回到自家的羊队伍中去了。
  下了山,再前面是一条稍稍平坦的山路。这条山路两侧,地势稍稍平缓,偶尔能看见小片的稻田。桃李上山下山,走到现在,腿酸,累了,速度渐渐落后。两人在一处水稻田边边上停下休息。田头有长长一条竹筒,筒口有汩汩泉水流出,是从身后那座小山上引下来的。李上言掬水洗脸,顺手把头发打湿,感觉凉快很多,随手从旁边矮树上摘来一片桑叶,用桑叶做了个小小水杯,盛了一叶子的水,递给她:“喝喝看。”
  她慢慢喝下去,清甜,冰凉,感觉不够,自己跑去接,他讲:“最初我们刚来这里的时候,环境污染有点严重,这两年改善很多,外面的水可以随便喝了。”
  她问:“后来是怎么改善的?”
  他很放松地躺在田埂的草地上,扯下一根狗尾巴草,挠狗的痒痒,随口答:“种了很多树。”
  三万本来亮着肚皮朝天躺着,被他的狗尾巴草挠得浑身发痒,原地滚了一圈,把肚皮和脑袋藏起来,他就随他的狗,草地上翻了个身,趴在地上,再去逗它。
  桃李笑望着他:“现在树还种吗?”
  “现在种葡萄,还有菜。”
  她“嗤”的一下,忙又收住。水喝好,休息片刻,两人重新上路,山路又走一段,大约在二十分钟后,二人抵达另一座小山的山脚下。他住的地方,三者寨就建在这座山上。
  寨子不大,不多的几十户人家散落于半山腰上。山寨入口前横着一条河,河宽大约三五米,河水浑浊,不知深浅。河边有几个脱得光光的顽童在追逐嬉戏,水面上还漂着几个大小木盆。不知何故,河上却不见桥和路,寨子如同一座被水困住的孤城。
  “这就是你住的地方?”桃李望着眼前景象,暗暗吃惊,问,“怎么到寨子里去?”
  李上言说:“我们一般游泳过去,你会么?”
  桃李直接呆住:“what?每次进出都靠游泳?”
  “也不是,还有交通工具。不会游泳的人,可以乘木盆过去。”言罢,叫来那几个顽童,叫他们将一只大木盆拉到跟前来,挺客气说,“上去吧。”
  桃李不太会游泳,就算会,也无法想象自己脱掉外衣,当着他的面靠狗刨游过一条河,然后一身湿透,湿淋嗒嘀跑去他住处的情景。为难半天,实在无法,最后还是请他们帮忙扶着大木盆边沿,自己小心翼翼踏进去,调整姿势,盘腿坐好,再让他们帮忙推入水中去。
  顽童们一个两个都黑不溜秋,看年龄应该是小学生,说的都是汉语,嘻嘻哈哈的比划着教她说:“不难的,用两只手代替木浆划就可以了。”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她盘腿坐在木盆内,飘摇在水面上,稍一动弹,木盆就左摇右晃,她试探着伸手划拉,才飘两步远,木盆的重心一个不稳,直接就翻了,她被卡在木盆下,吱哩哇啦乱叫,两只手乱扑腾,口中大喊大叫,以为要淹死了,结果没有。喝了一口水,从水里站起来,站好,低头一看,水才到膝盖这么深。感情根本就不是河,就是被水淹了的一条马路而已。
  转头一瞧,李上言领着他的狗已经蹚水走到路对面去了,远处有个骑自行车的村民,到水边,连车子都没下,直接就骑过去了,水中一边自在自由的骑自行车,还一边回头瞧她:“言兄,那边的那个是谁?”
  桃李气也气死了,蹚水到对面,把道袍还有他的牛仔外衣从身上扒下来拧水,鼓着腮帮子,气鼓鼓地责问他:“干嘛要捉弄我,真是的,讨厌!”
  他朝她看了看,半天,开口说:“以后对我的狗,三万态度好点。”
  她本想翻白眼并抱怨的,结果抬头,冷不防的对上他的眼神。这还是两个人见面之后,她第一次正视他的眼睛。
  与他视线相交的瞬间,世界就此沉寂,灵魂微微颤动,呼吸有片刻停滞,张了张口,最后白眼没翻,也没生气,垂着头,跟蚊子似的轻轻嗯了一声,拎着两件湿衣服,一身湿淋嗒嘀,跟在他后面,慢慢上山,往寨子里去了。
  第82章
  寨子远处看着还好, 莺飞草长,天高云淡,如山水画般意境悠远, 然而实际走近一看,房屋破旧, 荒草疯长, 一派荒凉。整个寨子里的房屋大都是黄泥砌成, 屋顶多为稻草,偶尔才见瓦片。寂静的山道上,遇到的不是背着背篓的老大爷, 便是手拎菜篮的老妇。零星走动的村民, 几乎都是老弱病残,很少有年轻人出现。
  途中看到有些人家大门洞开,院墙或断裂, 或缺口。桃李经过,每每看到断墙, 便忍不住踮脚伸头去看。这些人家里面, 无一例外的,都是杂草丛生, 房梁倾倒。
  李上言说:“这些都是被遗弃的空房子,好多人为了工作和读书, 都搬到镇上去了,寨子里的人口已经越来越少, 唯一的一所学校也在去年关闭, 剩下的几个小孩子只好走远路,去隔壁大一点的寨子读书。”
  再上去一点,绕过一间倒塌的祠堂, 就见一间废弃的学校,校门敞开着,原本应是操场的地方全是半人高的野草,不多的几间教室坍塌。桃李站在校门外默默看了片刻,跟在他身后继续前行。
  李上言的居处在寨子的最中央,他是借住。主人家是一家傣族人家,姓依,家有四个儿女,现都成年,去了外面工作,眼下只有主人两口子以及一对年迈老父母仍在寨子里居住。依家人口众多,儿女出息,家境寨子里第一富足,拥有两所房子,房子一新一旧,老屋是土屋土墙,新房则是石砖平房,平房顶有太阳能热水器,院墙高大整齐,门前屋后都收拾的干干净净。不论旧屋还是新宅,院门两边都栽种有许多月季与鸡冠花,眼下开得姹紫嫣红。总之一看,就知道是极讲究的人家。
  桃李进门,听身穿傣族服饰,装扮成花蝴蝶一样的女主人讲一口地道汉语,颇觉惊讶。一问,才知此地距离茶马古道近,受汉人影响,从古早时候起便已汉化,且依家多少年来,一直在镇上开菜馆做生意,除了姓氏特别,穿衣打扮不同以外,说话以及生活习惯已与汉人无异。
  桃李正说话,忽然屋内有人走出来,是主人依大叔。他从屋内出来,乍一看见桃李,面红耳赤,喊了一声“唉哟”,缩了脑袋,重新跑回到屋里去,半天没露面。她低头一瞅,才发现吊带背心及热裤,皮肤露出是有点多,在城市里没什么,这边是有点不妥,于是便跟着女主人去她家中空房间里面换衣服。
  女主人依大婶六十来岁的年纪,面膛黑里透着红,今天刚巧去亲戚家吃酒回来,一身盛装尚未来得及换下,不仅衣着像一只五颜六色的花蝴蝶,头上手上更是首饰一堆,真金,白银,蜜蜡,南红,还有好多黄铜,假如都是真货,破百万轻松无压力。
  依大婶快人快语,动作麻利,给她倒了热水洗脸擦身,又从橱柜中抱出凉席被子来铺床,一边跟桃李介绍说:“这间屋子我几个女儿从前都住过,现在二妹三妹结婚,四妹在镇上亲戚家开的旅行社里做导游,经常外面跑,工作忙,不太回来,回来也住隔壁新房,这间房间一直空着,晚上你睡这里。”
  桃李环视四周,四面黑乎乎脏兮兮的土墙,一扇破木窗,两扇漏风木门合不上,门后光光,无锁也无栓。屋子老大一间,却只有一床一柜一椅,以及墙角生出的几丛新鲜蘑菇。抬头往上看,屋梁上倒是还挂着几串干辣椒和一些辨认不出具体是什么的干货。
  桃李刚从杭州酒店过来,一下子来到这种堪比原始人的居住环境里面,对比尤其明显,又是吃惊,又是嫌弃,随口问道:“这房间收费吗?还是免费随便住的啊?”
  依大婶吓一跳的样子:“怎么可能,我们都是收费的!”
  桃李不过逗她一句,看把她吓成这样,不觉好笑,从钱包里随意数出两千块给她。依大婶一看这么多,简直喜出望外,钱接过去,笑到见牙不见眼,嘴巴客气说:“哎呀,哪要这么多,不用这么多啦,太多太多啦!”钱收好,床铺好,想想,又跑到隔壁新房子里找来一顶蚊帐,以及蚊香几盘,蚊帐给她搭好好,热情道,“等换好衣服,出去转转,晚上我叫四妹他爸多烧几个好菜!”
  桃李把自己带来的衣服都铺在床上,看来看去,最后选了一件糖果色吊带连衣裙,好看凉快,两不耽误。
  依大婶跑出去,把钱交给依大叔,依大叔也惊到下巴掉地,咧嘴开心笑,一边跺脚:“哎呀,哪要这么多!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桃李衣服换好,在包里翻找半天,只有两盒在杭州买的巧克力,就拿出去送给依家的两个老人家。
  依家老奶奶穿衣打扮也颇花哨,和老爷爷穿同款式的绣花鞋,一双红一双绿而已。两个老人家都没牙,巧克力剥开来,老奶奶用牙床小心翼翼啃了一块,品了一品,脸立刻皱成一团。
  桃李问她味道如何,老奶奶想了一下,才说:“嗯,好,好。”
  老爷爷一块巧克力拿在手上研究半天,才小心翼翼塞到嘴巴里,咬下一小口,桃李问他喜欢不喜欢,他才要说有点苦,不喜欢,老奶奶赶紧捣了捣他胳膊,命令他:“快说好吃,就说好吃!”
  老爷爷苦巴巴皱着一张脸,说:“好吃,好吃。”
  老奶奶问桃李:“你从哪儿来啊?”
  桃李说:“上海。你们去过上海没有啊?”
  老人家说:“没有呢。我们一辈子都住在寨子里,别的地方,哪里都不去!”
  “一辈子在这里,太寂寞啦,寨子这么小,人这么少。”
  “那你们上海有多少人啊?”
  “两千多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