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礼
  本来第二天,十年准备自己去的,可是一想到他马上要出去好多天,我就不声不响地坐上了车屁股……他无奈地揉了揉我的头。我们偷偷摸摸,骑着小摩托在城里绕了一大圈,才甩掉了身后的尾巴。来到初至时那所最熟悉的交易所,心情还挺复杂,当时就是在这儿赚到了十年的第一桶金。果然一进去就看见了好多熟悉的面孔。
  “小伙子,你终于出现了!诶!老刘,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股神!”大爷非常热情地招呼了一堆老头老太太围了过来,兴奋地胡子都飞起来了。对着十年又是拍又是拉的,老太太们还来趁着热闹摸摸脸,分外热情,连平时脸皮堪比城墙厚的敬十年同志,竟然也脸红了。
  “大爷大妈们,好久不见了,其实我这次来是想找你们打听点儿事。”十年不好意思的摸摸头,一群大妈又看兴奋了,直接上手挨个揉了把他的头发。
  十年顶着一头“鸟窝”,跟在场几位大爷大妈耐心地请教了好久,还金手指点了好几支股票,才在大爷大妈们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离开。
  在周叔离开的第二天,十年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发了。我看着他一件件装着一副,觉得少看一眼,漏了一个动作,都是吃亏了一般。
  “平时没见着你这么黏糊我。”
  “那不是要把未来几天漏掉的看回来么……”
  “呦呦呦,鹿灵犀也会说情话了!”他说着在我脑门上印了个“章”,“等我回来检查检查印章还在不。”
  “神经病……”
  他絮絮叨叨叮嘱了一大堆我要按时吃饭,小心陈翀,别乱跟人抛媚眼,最好还能练练功的乱七八糟。我赶忙伸出手捂住他嘴:“呸呸呸,你可快别说了!电视剧里一般说这么多的,最后都没回来……”
  “你放心吧,我死也不舍得死外面的。那首歌叫什么来着?哦,对了,要死就死在你怀里!”
  正说着,楼下响起一阵骚动,估摸着是三哥回来了,我们便放下手头的东西,先下楼去了。我们下楼一看,发现不仅三哥回来了,还带回来个人。
  这人穿着一身西装,带着眼镜,半弓着身子,两手拎着公文包垂在身前,全身上下透着一股霓虹国的气质。
  “这是?”陈翰纳闷地盯着三哥。
  这位仁兄直接鞠了个躬,不急不缓地道:“在下申宝宝,天山水地产集团财务副总监,请多关照。”
  我们统统望向三哥:?
  三哥接过话茬:“申总监是二哥借给咱们的,说让十年带着去k市。申总监在霓虹国留过学,在k市卖楼花那事儿,就是他负责的,所以对k市金融市场比较熟。”
  我们恍然大悟,简直对二哥感激涕零,心里头直接给跪下了。
  没留神申宝宝紧接着的话差点让我们直接跪下:“董事长交给鄙人三亿一道带去,说不够用了可以再提。”
  “啊?”
  三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我爸说,这是彩礼。”
  “彩……彩……彩礼?”陈翰差点蹦起来,明显是没顾上细琢磨“彩礼”两个字,就顾着激动了。
  我松了口气,心想还好周叔不在,不然得老泪纵横地琢磨,这得回多少礼才行。
  我再次感受到了财大气粗这个词的定义,但是十年的关注点却跟我们不一样。
  “三亿?”
  申宝宝接着用他那种雷打不动的语气道:“集团财务专家计算了两天,认为现在k股行情,用一亿狙晨光,也就是曾经的陈氏子公司,成功率百分之七十三。但是现在民众持股占30%,用1.96亿全部收购的成功率是87%,用2.56亿全部收购的成功率是99.8%,另外0.2%来源于股民的不稳定性,所以这次带3亿……”
  十年嘴角扬起:“确保成功率100%。”他转头拍了下陈翰,“还不谢谢你未来公公!”
  陈翰愣了愣神,才想起反击:“三山,我回头一定登门拜谢岳父大人!”
  三哥懒得搭理他,十年和申宝宝又聊了几句,两人便趁着夜色出发了。两人乘坐了沈家合作的航空专线,所以即使陈翀知道十年出去了,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无迹可寻。
  沈家多年来默默地崛起,保持低调,不像许家住着山头,玩着车,也不像陈家一样吃穿用度都讲究,甚至家里基本连个所谓的佣人都没有,几乎每分钱用的都物有所值。给三哥的这三亿,应该是头回挥霍吧……
  十年走的第二个星期,想他……想疯了……上周还觉得没人盯着挺乐呵,能随意地吃吃喝喝,熬夜不锻炼,结果这周开始就越来越不对劲儿,干什么都提不起心劲儿来。公司各种心怀叵测的人,来问他到底去哪了,我只能笑着答回老家了去了。连上班监视别人的心情都没,干脆早早回家去了。
  一进门就发现三哥正趴在楼上书房门前,不知道在干啥,我上楼路过他,发现他还趴在那儿,正准备喊,三哥就冲我伸出指头:嘘……
  我纳闷地走过去,发现书房里隐约传来陈翰的声音。之前的书房,现在被陈翰摆上了父母的照片,变成了他偷偷怀念的地方。
  “爸,你见着我妈了吗?你火化时候我都没在场,是不是觉得我特不孝?都不想回来看我吧……他们都说头七不回来,就……就不会再回来了。我等了你七天,又七天,又七天……但是你都没来……”陈翰说着声音有点哽咽,“你是不是不想看见我?”他沉默了几秒,又接着道,“之前我总在想,为什么你不下去陪我妈?可是你真去了,我……我又后悔了……其实,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妈根本不是生病了……”
  他这句话一出,我和三哥对视了一眼,都是满眼的震惊。
  “那天我到医院的时候,你们骗我说她生病了,可是妈妈被子遮住的地方不小心露出了了……我瞥见了,她缠着绷带,绷带上还渗着血,以前我一直不敢确信自己的猜想,直到自己伤过了,才确定……从那天起,妈妈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地衰弱下去了。后来没几天,舅妈就过世了……又过了段时间,你们就说婶婶也生病了,送到国外去治病。可是我偷偷找人查了……婶婶根本没出国,就在将军山的安定医院,我不敢告诉丽丽,也不敢问你们……我只是不懂,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们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们一起去旅行的,回来却先后都出事了……我以前只是觉得是巧合,丽丽和小旭还小更不会察觉到什么,直到这次……我才意识到,你们三个从来只坐自己秘书开的车,不雇佣司机,好像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我惊讶地捕捉到了什么,但却不敢确定自己的想法。
  “我以前恨你,想怎么就是你活着,我妈没了呢……可是现在我心里难受……我想哪怕,哪怕你俩只要有一个陪着我就行……不管是谁……我……我难受……”书房里只剩下呜咽声。
  可是我和三哥却久久对视着,心里不停地翻涌过万千思绪。三哥摇摇头,示意我俩一同下了楼,给陈翰一些空间。
  三哥沉默好久,才缓缓道:“这如果是真的……”
  我明白三哥的意思,可却也没什么头绪,甚至是内心里不想接受那个可能的事实。唯一能解答的周叔也不在,周叔之前没提,陈翰也没问,似乎谁都害怕触碰那一条敏感线。
  我见三哥又叹了口气,眼里流露着心疼,突然脑袋里一灵光。
  “三哥,咋一直揉腰呢,怎么着?昨天晚上被农奴翻身把歌唱了?”
  三哥差点从台阶上翻下来,食指戳了戳我的脑袋怒骂道:“你这丫头还没结婚,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蹦?”
  “我们那儿没那么多讲究,好多小姑娘说话可比我露骨多了。”
  三哥笑道:“我说呢,你天天和小敬俩人说话荤素不忌的。”三哥沉默了下,若有所思地问道,“你们那儿……同性恋也被叫变态么?”
  这次反倒是我沉默了,想起了二十年后的景象,网络暴力、流言蜚语,似乎承载的压力也不比现在少,但支持的声音也确实更多了。我对着三哥笑了笑,换了一种说法:“当然还是有人这么说,但是也有很多人声援这个群体,甚至还有好多人在为了这个群体的平等而斗争,我觉得以后肯定会好的三哥。”
  三哥缓缓扬起嘴角,像是真的看见了曙光般喃喃自语道:“那就好,那就好。”
  和三哥又闲聊了几句,陈翰就从书房里出来了,令我惊喜的是,陈翰决定第二天和我一起回去上班。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突然回归,月例会竟然提前了。
  会议室难得坐满了人,某些还活着的董事,某些本不该活着的秘书。一些人面上窃喜,一些人面色沉重,似乎预示着接下来的会议将会是一场狂风暴雨。唯一空着的一个位置在靠近后面的角落,像是无声的羞辱。陈翰正准备发飙,我赶忙把他按下,众目睽睽之下把角落的凳子搬到了主位上,让陈翰安心的坐下。
  陈翀目睹着这一切,并未阻止,只是冷笑了一声,示意安启天可以开始了。
  “今天主要宣布两个事情,一是对陈翀董事长的任命,二是对陈翰副总的解任。”
  所有与会者的目光齐刷刷向我们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