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道自在人心
  邵迎春和郝建国撤了对吴国权的起诉,但他依旧没有被放出来,这是事情发生的三天后,郝建国接到了表叔的儿子的电话才知道的。
  “怎么会这样?”邵迎春的感冒彻底好了,准备回去林大继续上学,正在收拾行李,闻言回头看向郝建国,“是不是那边手续还没办完?”
  这年代讯息传播的没有后世快,而且各种环节都是人工在做,有延迟也很正常。
  郝建国摇了摇头,“与咱们无关,是工作组调查的时候发现他们的砖有质量问题,当时正好里屯村翻修猪圈,用的他们厂的砖,砸伤了人,还砸死了几头猪。”
  出了这么大的事不可能没有人过问,原本吴国权是里屯村的村长,是相当于土皇帝的存在,但恰好那个时候调查组在,所以任凭他再怎么瞒天过海也没用。
  说起来也算是冥冥中自有安排吧?
  郝建国苦笑了下,还真让她说中了。
  邵迎春了然,这或许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就算她肯放过他,其他的受害人也不会放过他的。
  公道自在人心。
  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窗铺满了一地的金黄,天气已经转暖了,万物复苏,门口的草地上冒出了嫩芽。
  “那年也是刚开春,太阳很大,明明很暖和,却依旧很冷,风像刀子一样……”郝建国靠坐在桌边,目光放空看着窗外,似陷入到了回忆中。
  邵迎春放下手中整理了一半的行李,来到他身后,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当时我和我妈没地方去,我妈就带着我去投奔姨姥姥,可惜姨姥姥已经过世了,幸好表叔还在,我们在那里安家落户……”
  郝建国声音里没有一丝起伏,只是平静的叙述,邵迎春却仿佛看到了一个瘦弱的小男孩跟着他母亲走在乡下贫瘠的小路上。
  母子二人无依无靠,总算有人肯收留他们,给他们片瓦遮身,给他们一口饱饭。
  那不只是亲戚之间的互相帮助,吴国权在那种情况下帮了他们母子一把,等同于救了他们的命。
  这是救命之恩。
  邵迎春也终于能感受到郝建国对吴国权的那种感激,那种发自肺腑,深入进骨髓里的感激,如果没有他就没有他们母子。
  “建国……”邵迎春从背后抱住郝建国,脸紧贴在他的背上,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只能这么抱着他给他一丝丝力量。
  虽然她最后撤诉了,但始终是因为她才让吴国权锒铛入狱的,否则调查组不会去里屯村,或许他能摆平这件事。
  事情到了现在,邵迎春是比较欣慰的,如果坏人没有受到惩罚,那对好人就太不公平了。
  但看到郝建国这么难受,她依旧心疼。
  “我没事。”郝建国转过身,反手将邵迎春抱在怀里,“你说的对,每个人都要对自己做过的事负责,别人代替不了,我更不能。”
  虽然他说的轻松,看似好像看开了,但邵迎春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是她先起诉吴国权的,这事瞒不住,万事有因就有果,哪怕始作俑者是吴国权,但吴家人不会这么想,他们只会将过错都怪在郝建国头上。
  他们会怪他恩将仇报。
  他们甚至不会在意郝建国在这件事当中也是受害者,吴国权在吴家是顶梁柱一般的存在,他倒台了整个吴家都跟着遭殃,人在对现实无能为力的情况下会将自动转移这股仇恨转移到弱者身上。
  郝建国自然不是弱者,但在法律面前他只是一粒尘埃,所以只能由他来担负这不义的罪名。
  “放心吧,没事。”郝建国拍了拍邵迎春的后背,反倒过来安慰她,“只希望这件事能让表叔吸取教训,重新做人。”
  吴国权的事告一段落,还有一件事亟待解决,就是法人的署名问题。
  之前邵迎春承诺过,等吴国权的事一过就和郝建国去工商局将法人代表一栏的名字改成他的,对于工厂的归属问题邵迎春没有什么异议,毕竟从头到尾付出最多的都是郝建国。
  厂子给他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当郝建国主动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她心里依旧有一丝丝的不舒服,想起那天在厂长办公室里的争执,他一定是觉得太被动了,想拿回主控权吧?
  她能理解他当时的愤怒和无奈,明明是自己一手创建的厂,到头来他却没有决策权,换了是谁心里都难以接受。
  就好像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长大后娶了媳妇却忘了娘。
  她可以不在乎这个厂,但她在乎这件事有可能在他们之间埋下隔阂的种子。
  其实早在吴国权的事情结束之后她就想过更名的,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提,郝建国就先她一步提出来了。
  这证明了他的在意。
  也证明了他对她的不信任,他这是在为下次有可能出现的争执铺路。
  “好啊。”哪怕她心里还有个疙瘩没解开,表面上依旧做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怕郝建国多想,还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反正我要上学,也没太多时间管厂里的事,万一有重大决策的时候我来不及赶回来怕耽误事。”
  对于邵迎春的善解人意,郝建国只是勾了勾嘴角,什么都没说。
  邵迎春尴尬的抽了抽嘴角,心里莫名的有些失落,哪怕他真的想拿回厂子的主控权,可口头上安慰她一下也好啊。
  更名的事进行的很顺利。
  两人当天到了工商局就把名字改过来了,出了门口,邵迎春深呼吸了一口气,打趣的朝郝建国伸出手,“郝厂长,恭喜你了,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关照我哦。”
  话出口的瞬间,邵迎春就后悔了,这话怎么听都带着一股子酸气,更带着讽刺。
  可她真没有那个意思,她只是觉得自从郝建国提出更名之后,整个人就有些沉闷,开车来镇上的一路上都没说过一句话,她想缓和一下气氛而已。
  可她刚刚的那句话更像是抱怨,抱怨郝建国要走了迎建,而她给的并不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