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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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的雨渐渐停了, 横竖都已经是这个时辰了,容妤干脆就打算在店里吃了晚膳再回。
  螃蟹做起来说简单也简单,开水上锅一蒸,无须任何调味料就是一盘鲜美佳肴。但说难也难, 这十来只螃蟹光是清洗蟹腿上的细小绒毛就得耗上一段时间。
  眼下店里就她们三个大人外加一个小娃娃, 晚膳吃多了也不好, 容妤合计了一下, 干脆就分两批做, 清蒸与熬粥。
  打发红豆先去熬粥, 容妤自己则上手处理这几只螃蟹。
  见团哥儿迈着小短腿进了厨房,身后还跟着一脸无奈的英娘, 容妤有些诧异,“不是让在外面玩吗?”
  英娘摇头, “小少爷非要进来。”
  只见团哥儿在几人诧异的目光中, 搬了个小凳子,直接坐在了放着螃蟹的盆子跟前, 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些螃蟹,小嘴抿地紧紧的, 瞧着颇有些严肃。
  红豆眨了下眼,“小少爷不会是舍不得这些螃蟹吧?”连进了厨房都还要来巴巴瞧着。
  “你想多了,”容妤幽幽道:“只怕团崽正想着待会儿要吃几只才能解恨呢!”
  瞧他方才那股子凶狠劲儿, 容妤突然有一种小奶狗变小狼狗的幻想破灭既视感, 还以为能养出一只软乎乎的小崽子呢, 没想到居然是带狼属性的,难不成是白日里与叶家小姑娘的交锋, 将他的自我防护本能激发出来了?那再大些不会也到处霍霍吧?
  容妤突然生出一种危机感, 小孩子性格不能太软, 容易受欺负,但太闹腾了也不行,特别是男娃娃。想当年上学那会儿总有几个男孩子遛猫逗狗十分能折腾,每学期总得请几次家长,虽说后来也是事业有成算得上精英,但一提儿时的黑历史还是让人捧腹。
  看看捧着小脸一眨不眨盯着螃蟹看的团哥儿,容妤琢磨着还是得好好教育,这个年纪正是性格的形成的关键阶段,一个弄不好就长歪了,望子成龙什么的就算了,关键是三观要正,品性优良,争取养成一个社会主义好少年。
  不知道阿娘已经在愁如何培育幼苗了,团哥儿一脚不落的跟在容妤身后,直到看见那几只先前还张牙舞爪的大螃蟹被洗净,上了蒸锅,一直板着的小脸上才露出了笑容,由着英娘将他带了出去。
  “小姐,这螃蟹壳还没去干净呢。”等白粥熬好,见容妤将斩断的还带着蟹壳的生螃蟹就这样要往锅里放,红豆赶紧制止。
  “不用全部去掉,掰开背上的壳将里面的内脏处理掉就行。”容妤动作十分麻利,将处理干净的蟹斩成了四段,又用刀侧将螃蟹的腿拍打几下,使其外壳裂开,在红豆惊愣的目光中,直接将蟹倒进了煮滚的白粥里。
  不消一会儿,那蟹壳已经泛了红,在晶莹剔透的白粥的映衬下,显得十分好看。
  待粥沸透了,容妤又往里下了一把姜丝,“螃蟹性寒,熬煮时最好放点姜丝,既能去腥,又可暖胃。”红豆点头,知道这是在教她。
  起锅前,容妤只往锅里放了些油盐,“蟹粥吃的就是一个鲜字,不需要有太多的调味,熬煮透了,蟹香粥香相融,滋味不咸不淡,又带着些许粳米的清甜,顺喉入腹,有一种说不出的爽,再咬上一口螃蟹,肉脂丰腴,无需蘸料相佐,即成一口美味。”
  话说完,粥也起锅了,装在白瓷陶锅中,撒上几点葱花,几种颜色交错,香浓蟹香直往鼻腔中,不说味道如何,光是看着都是一种享受。
  红豆咽了咽口水,甘拜下风,“小姐,就算没吃,光听你说我都饱了。”
  容妤挑眉笑了笑,揭开蒸锅盖子,将蒸好的螃蟹起了出来,让红豆端出去,自己又调了一些蘸汁。
  不得不说,今儿晚膳这顿螃蟹宴着实是养眼,喝一口螃蟹粥,温热的粥水顺着喉咙滑下,只觉浑身都活了起来。
  蟹之鲜美很少有人能拒绝,容妤也不例外,拿了一个蒸蟹,虽然眼下并没有专门吃蟹的工具,但这对一个地道的吃货来说并不成问题,掰开蟹壳,脂白丰盈,满满的蟹膏简直快溢出来,容妤将蟹肉剔出装在小碟子里让团哥儿吃,自己则啜了啜同样沾上了蟹膏的蟹壳,又去啃蟹腿。
  不得不说,这新鲜的大闸蟹蒸来着实鲜美,腥味儿也少,不一会儿的功夫,三只清蒸螃蟹下肚。
  容妤正准备再去拿,抬头就见两道灼热的视线正黏在自己身上,“看我做什么?自己拿了吃啊!”
  红豆与英娘正眼巴巴的盯着容妤,与容妤面前的一堆蟹壳形成鲜明对比,两人跟前的桌子上连个姜丝都找不到。
  红豆有些颓,“不会吃。”
  如果说后世的螃蟹已经算贵的话,那在大庆,由于养得人不多,出产少,那价格就只会更贵,寻常人家别说吃,能闻个味儿就不错了,这也是今儿红豆一直在心疼那些被人糟蹋的螃蟹的原因。
  螃蟹这种食物不大容易吃,对于从未碰过的人来说,吃起来就更不容易了。
  简直没有比兴冲冲提回来一堆螃蟹,做好了,却无从下手更难受的事了。
  容妤:“......”
  无奈的叹了口气,容妤只能认命的承担起了投喂两个大龄儿童的任务。
  酒足饭饱,蟹壳堆了满桌,几人都十分满足,见容妤纤细莹白的手指都有些红肿,英娘与红豆红着脸道谢,到后来掌柜的净忙着帮她们剥螃蟹了,自己倒是没吃多少。
  容妤拿帕子擦净了手,只觉得指尖还有些火辣辣的痛,不得不说,徒手掰螃蟹确实考验人,幸好这螃蟹不算多,不然这么掰下去明儿手也就要废了。
  吃螃蟹没有工具怎么行?后世最出名的就是蟹八件,不知道大庆有没有,没有的话还得琢磨着画了图纸让人打几副才成。
  见天色也不早了,容妤带着红豆与团哥儿就准备回去,英娘惦记着店里那两只鹅与骡子,加上住的屋子也有了,干脆就留在店里看店。
  雨后的秋日傍晚还带着凉意,在屋里时不觉得,一出来冷风一扫,只觉得身上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还真是一场秋雨一场寒。
  入夜,外头又沥沥淅淅下起了雨,雨水打在窗户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迷迷糊糊中,容妤只觉得腹痛难耐,好似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起,不由得蜷缩着身子,脸色煞白,斗大的汗珠挂在额头上,眼前都在发黑。
  身旁睡着的团哥儿也被闹醒了,看着容妤难受的样子,他的脸也白了,趴在容妤身上,眼泪“啪嗒”往下掉。
  容妤费力的睁开眼,声音都在打颤,“团崽,快去叫红豆来。”
  团哥儿先是一愣,随后立马溜下床,只穿了一件单衣,连鞋子都没穿,赤着脚就往外跑。
  容妤死死掐住掌心,靠着那点尖锐的痛意才勉强保持了清醒,突然身下一股热流涌出,容妤先是茫然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强忍着那股绞痛,骂娘的心都有了。
  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痛经!
  她前世身体倍儿棒,从未有过这种困扰,可她忘记了,原主这副娇小姐身子可禁不起折腾。
  原主自小身体就不好,为了让她好好修养,大部分时间都是住在气候宜人的南城外祖家,后来一路奔波到淮安,加上又忧思过度,生产的时候更是大出血堪堪捡回一条命,养了这几年元气到底还是伤着了,她来了之后虽然偶尔也感觉到困乏疲怠,但都没放在心上,今日疼成这样肯定是吃了螃蟹加上又淋了雨的缘故。
  容妤“嘶嘶”抽着凉气,是真的想骂自己作死。
  等红豆匆匆赶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容妤满头大汗脸色煞白的场景,红豆脸一白,“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来月例了,”容妤断断续续憋出几个字,“去请大夫。”
  她觉得已经快撑不下去了,以前听说有人痛经痛到昏厥还有些不理解,现在自己经历了才知道,昏厥算什么?能捡回条命就算不错了。
  红豆慌忙点头,显然她也知道原主有这个毛病,只是没想到这次会这么厉害,抽着鼻子,“小姐你再忍忍,我马上就去。”
  说完赶紧往外跑,跑了两步又折回来,看着眼泪汪汪的团哥儿叮嘱道:“小少爷,你乖乖的,别乱跑。”
  团哥儿抽着鼻子点头,趴在容妤身边死死的盯着她,生怕一眨眼她就不见了。
  眼见红豆出去了,容妤这会儿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勉强冲团哥儿笑了笑,“别怕,阿娘没事。”话刚说完,只觉得又一股尖锐的痛意自腹部传来,容妤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歪头晕了过去。
  团哥儿顿时慌了,扑在她身上大哭了起来。
  这边红豆一头扎进了雨里,出了门,看着寂静且空无一人的街道却生出一丝无措,冰凉的雨水浸入衣襟,顿时冷得打了个寒颤。
  大夫住在东街,就算她这会儿跑去,来回怎么也得大半个时辰,家里就留了小少爷一个人,要是有什么万一......
  红豆紧抿着唇,转身就朝隔壁跑去。
  “有人吗?天枢大哥?开阳大哥?殷公子?”红豆死命的锤着门,也顾不得是半夜了,只管扯着嗓子喊。
  不消一会儿,那扇紧闭的红木大门就被人打开。
  “天,”红豆一喜,刚要喊人,就发现来开门的这个人自己并不认识,不由得心焦,“这位大哥,请问天枢或者开阳在府上吗?”
  今日上值的是开阳手下的侍卫小六,见门口女子十分狼狈,口口声声叫着两位老大,小六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是?”
  “我是隔壁府上的,我家小姐病了不大好,想麻烦人帮忙请一下大夫,”红豆语带哀求,“能麻烦您帮忙叫一下天枢大哥吗?”
  隔壁府上的?
  小六眸光一变,立马道:“你等会儿,我马上去叫。”
  不一会儿,红豆就见那位小哥匆匆出来了,身后还跟着天枢。
  “红豆姑娘,容娘子怎么了?”天枢出来眼见红豆狼狈的样子,不由得也是一惊。
  “小姐不大好,天枢大哥,我脚程慢,家里只有小少爷一个人我不放心,能麻烦您忙着走一趟请大夫吗?”红豆见了他仿佛见到救星,哽咽着嗓子开口。
  “没问题。”天枢一口应下,小六早就极有眼色的去牵了匹马,“你家小姐可有相熟的医馆与大夫?”
  “东市永安巷头一家,祁大夫”红豆赶紧道,后又加了一句,“要是祁大夫不在家,随便找个医馆也行。”
  天枢点点头,一边翻身上马,一边道:“你先回去,我马上将大夫请来。”
  红豆再三道谢,才擦了把眼泪往回跑。
  *
  容妤迷迷糊糊中只觉得身上冰火两重天,埋在大脑深处的记忆走马观花般的在脑中放映,满地鲜血残肢的酷烈场景,哪怕明知是梦境依旧让人忍不住心生战栗,容妤眉心紧皱,抓着薄被的手指捏得有些泛白。
  “祁大夫,我家小姐没事吧。”红豆看着床上的人儿不安颦起的眉,神色有些焦急,但触到床边安静施针的白胡子老翁时,再多的话都给憋了回去。
  “好啊,怎么不好?”祁大夫慢悠悠插着针,啧了两声,“你家小姐身体可好了,再吃两筐螃蟹都没问题。”
  红豆张了张嘴,看着他那一排闪闪发亮的银针,没敢吭声。
  这些年她们与祁大夫打交道的次数不少,别看他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脾气可不怎么好。
  “调理了这么些年,眼下倒好,几只螃蟹全给我吃回来了。”祁大夫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一边施针,一边碎碎念,“老夫行医这么多年,不说妙手回春绝世名医,但勉强也算药到病除吧,没想到招牌就砸你们家小姐手里了......”
  红豆赔笑,“哪能呢,祁大夫您医术精湛,就算华佗在世也不过如此。”
  当年小姐生产大出血,幸好碰见了这位祁大夫,不然老早人就没了。
  祁大夫斜了她一眼,“少吹。”
  随后又嘀咕,“吃螃蟹都不叫我,这年真是白疼了。”
  红豆:“......”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没人说话,嫌无聊,祁大夫咳了两声,“红豆丫头,门口那小子你打哪儿找来的?”
  “隔壁邻居,我不大好出去,请他帮忙请大夫。”见祁大夫脸色不怎么好,红豆疑惑,“怎么了?”
  “小子忒无礼!”祁大夫冷哼了一声,“要不是听说是来你家治病,早将人打出去了!”大半夜的竟直接破门而入将他从床上拎起来,哪有这样请大夫的?
  红豆讪讪,“天枢大哥也是着急。”
  祁大夫收了针,见容妤方才还煞白的脸色渐渐有了些红润,顺了把胡须,“这几天好好养着,药还得跟着喝。”
  红豆忙点头。
  将要叮嘱的都嘱咐了,祁大夫扭头看见缩在一边的小团子,严肃的脸瞬间笑绽了花,冲团哥儿招招手,“团哥儿来,让祁爷爷看看。”
  由于素日里来往算多,团哥儿对这位祁大夫也还算熟悉,默默从床上爬下来走到祁大夫跟前,乖乖伸出了小手。
  祁大夫搭了搭脉,赞了一声,“团哥儿身体不错,比你娘强多了。”
  见团哥儿脸上还挂着泪,祁大夫啧啧了两声,还有些稀奇,从前来也没见这孩子跟他娘有多亲近,眼下看起来倒是亲热。
  熟练的揉了揉团哥儿的头发,祁大夫从怀里摸出几个小瓷瓶塞给他,“改良版的山楂丸子,拿着没事当糖豆吃。”
  从前祁大夫过来没事总爱给他塞些自制的吃食,但这次团哥儿却有些犹豫,看看还躺在床上眉心的阿娘,又看看那几个小瓷瓶,一时没接。
  “怎么了?”祁大夫好奇,小娃娃明明想要,怎么不拿呢。
  红豆尴尬的笑了笑,小声道:“大概是小姐不许他随便拿旁人给的东西吧。”
  合着他还成旁人了?祁大夫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将小瓷瓶往团哥儿衣兜里一塞,“拿着,你娘要是问就说祁爷爷给的。”
  等好不容易将祁大夫送走,红豆揉了揉耳朵,嘟囔道:“大半个月不见,祁大夫这脾气怎么越发躁了呢?”不是说好修身养性的吗?
  折腾了半夜,天枢回府立马就去了书房。
  虽然已经是深夜,但书房仍旧烛火通明,天枢推门进去,看见还在埋首书案处理公文的殷玠,不由得有些佩服,王爷不愧是王爷,都不带睡觉的。
  殷玠一边处理盛京送出来的公文,见天枢回来,抽空问了一句,“容娘子什么情况?”
  方才小六来叫人的时候他正在书房当差,隔壁的消息自然殷玠也知道。
  想到那位脾气不大好的医者的回答,天枢咳了两声,含糊道,“不是什么大病,休养两天就好了。”
  殷玠皱眉瞥了他一眼,“说话别藏藏掖掖的。
  天枢老实回答,“女儿家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殷玠手一顿,批好的公文上顿时晕开一团墨渍,半响才听他开口,“出去!”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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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玠:一点眼色都没有
  天枢:是你要问的委屈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