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
  像是从溺水中忽然清醒,亓麓白睁开眼睛的时候被一片白光刺了一下眼,他想要伸手去挡,却是“啊”了一声,各种疼痛海潮一般地涌上来。
  “病人醒了。”有人喊了一声,一张脸凑了过来,看穿着的衣服,应该是护士。
  然后是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各种地看,看过之后说:“已经无大碍了,接下来把伤养好就行了。”
  房间里的人都松了口气。
  就是这松口气时发出来的声音,亓麓白这才意识到房间里应该有不少的人。
  “去发消息吧。”这是程婳的声音,有人应了一声出去。
  程婳走了过来,先是低头温柔地问他:“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
  亓麓白嗤地一声就笑了出来,他实在不习惯程婳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说:“姐,你能不能正常点说话?”
  程婳恨不能对他拳打脚踢,但也知道他能这样和他说话就是活过来了,于是便抑制了想要挥拳揍他的冲动:“你这孩子,我这两天不吃不喝地都快担心死了,你倒好,一醒来就取笑你姐,你等着,等你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程婳素来喜欢在他面前扮成家长的模样,她这个样子他还算适应,因而问她:“我昏迷很久了吗?”
  “两天一夜,算不算久?”程婳眼圈居然有些微红:“可把我们都吓死了,你要再不醒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向你二哥交代?”
  亓麓白用眼睛遍寻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洛云川的身影,于是询问:“我二哥呢?”
  “刚才还在这……”程婳回过头去找。
  “已经走了。”顾晓磊告诉她说:“你们说话的那会,他走了……”
  “走了?不会吧?”程婳完全不敢相信,然后回头看亓麓白,亓麓白并不说话,神色间略几分担忧,好像他不是病人,离开的那个才是。
  为了不影响病人休息,程婳他们很快就离开了,留下顾晓磊在一旁照看,还有一旁哭道眼圈都肿了的鲜清雅。
  鲜清雅是和洛云川一起赶过来的,他们在这儿守了多长时间,鲜清雅就在旁边守了多长时间,好在他们封锁的严,并没有消息传出去,程婳也就懒得管她了。
  顾晓磊出去为亓麓白买吃的了,这是洛云川走之前交代的。
  房间里就只剩下亓麓白和鲜清雅两个,亓麓白看似并不想说话,他闭着眼睛躺在那里,完全看不出什么神情。
  鲜清雅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人。
  从知道亓麓白出事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一直悬在半空中,尤其是到了医院,看到全身上下缠满绷带的亓麓白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的心就像是支离破碎了一般,眼泪不住地往下落。
  还好他醒了过来,那两天里她什么可怕的念头都想了一遍,也在心头祈祷了千遍万遍,如果能让他醒过来,她愿意用任何东西去换,然而真的等到他醒了过来,她就发现她还是舍不得。
  尽管他拒绝她的靠近,拒绝的十分明显,并且没有余地,她却仍不愿死心。
  顾晓磊很快回来了,他带了一份面一份粥还有几个小菜,亓麓白选择了喝粥。
  顾晓磊把床摇了起来,让他靠在床上,他的右胳膊缠着绷带,只能用左手,他的左手僵硬,再加上脖子无法转动,费了好大的劲都送不到嘴里,顾晓磊提议喂他,他骂了声“滚”,顾晓磊就说:“那就让清雅喂你好了。”
  鲜清雅还没有动,亓麓白就已经开口,说:“不用!”
  鲜清雅心头的那股子劲就上来了,说:“你说了不算。”
  她接了粥过来,用勺子挖了一勺感觉那粥的温度有点烫又吹了一下送到亓麓白嘴边,亓麓白有心不吃的,无奈腹中饥肠辘辘只好吃下了。等他吃完还用纸巾细心地为他擦了擦嘴角,她的目光依旧清亮如昨,他只是一眼便有些心虚地错过去了。
  吃了大半碗的粥亓麓白觉得自己的胃里总算有了暖意,又让顾晓磊把手机给他,他单手拨手机大概浏览了一下网页,先是一些小道消息说他在录制之中受伤,有人说是谣言,也有人说现场有人看到,再后来就是程婳让公司发的类似公文一般的消息,简明扼要一笔带过受伤过程,主要告诉大家他已无大碍,目前养伤中,顺便又表示了一下感谢。
  一周后,亓麓白已经能够在病床上自己活动了一下,除了右腿上的石膏还在,皮外伤的地方都已经渐渐愈合。
  这一周来探病的人很多,节目组的,以前剧组的同事,送来的鲜花和水果占据了病房的大半的空间。
  这么多人中,形形色色,亲近的不亲近的,利益相关的,一面之交的……,唯独最应该出现在他身边的洛云川没有出现。
  明明他咳嗽一声就会默不作声地为他煮上三天枇杷膏守着他看着他喝下去的人,居然在他伤筋动骨到这种地步都不肯出现。
  亓麓白心头很是紧张。
  秦一鸣来的略有些晚,他除了让助理带了鲜花和水果,还送了一张轮椅来。
  那阵仗,亓麓白都惊了,问他:“你是逗我呢还是咒我……”
  “当然都不是,我就是觉得这个轮椅特别的高级,买来给你暂时解闷的……”秦一鸣立刻分辨,还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自己坐上去演示了一遍。
  还真的是……高科技产品。亓麓白满头黑线。
  “哥哥,谢谢你!”秦一鸣在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忽然对他说:“谢谢你那天没有揭穿我。”
  “有什么好谢的。”亓麓白轻描淡写地说:“要谢也是我谢你,送我这么……好的一个礼物。”
  秦一鸣有严重的恐高症,但他自己并没有说过,那天爬塔台,亓麓白还以为真的是他的安全绳出了问题,就将自己身上的安全绳给了秦一鸣,谁知道上了塔台,他还是腿一软就摔了下去。
  亓麓白既然这么一说,秦一鸣也就心知肚明,换了个话题问:“对了,那天送你来医院的时候,我见到你二哥了……”
  “你认识我二哥?”亓麓白略感诧异。
  “嗯,知道,他是个医生,还挺有名的,我以前在他那里做过治疗……”秦一鸣说:“你可能不知道,有一段时间觉得活着没意思……”
  秦一鸣把头转向窗外,像是不想再去回忆。
  原来一个人,不管他活得怎样的光彩夺目,心头也会有不想活下去的念头。
  亓麓白也有过那种时候,因而了解那种痛苦,所以并没有再追问下去。
  “我把那天情况对你二哥说了,还对他说让他多留意你……”
  亓麓白一惊,迅速望向秦一鸣。
  “那天,你明明可以抓住我的,为什么要松手?”
  秦一鸣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传来,亓麓白仿佛被窥破隐私一般,脑海里一时间飞沙走石,竟无言以对。
  亓麓白这才明白了二哥为什么不来看他,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