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改】
  “就是昨日,他们闯入我家,抢了我的两个女儿。仙师!仙师!求您救救她们,老朽给您下跪了!”
  面对下跪的老人,沈玄英慌忙扶住,不让他跪下:“先起来吧,我们一定会将您的两个女儿救出来,先起来,还请您详细说一下他们有几人,出了你们家后往哪个方向去了。”
  沈玄英有化神期的修为,当然能感应到阴灵宗的修士有多少人,又在哪个方向。
  但和他组队的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精明,只要他稍稍露出丁点马脚,那两人就会有所感应。
  就比如现在,他扶着老人,夏不遮看似在认真听,实际上心中却另有思量。
  叶青幽背靠墙壁,手中抛着一块小石头,歪头轻笑,也不知重点是放在老者的话上,还是放在他的身上。
  其实老人家很惶恐,这三人自称是星云派弟子,服饰也确实是星云派的服饰。
  可是除了中间这个雪衣少年,另外两人不论怎么看都不像个好人。
  要让他来说,他内心深处其实更愿意碰到昨天的那群人,至少昨日的那些人好歹还有顾虑,即便是抓了人但也仅仅是意在羞辱,不敢闹的太大。
  但今日来的这三人,不知为何,给他的感觉是毫无顾虑。
  人人都知道一句话,碰上劫匪都不必有多怕,最害怕的就是遇上不要命的。
  一个人连命都不要了,这世上还有什么能吓到他?
  老人尽力克制住自己别往两边看,就看这个扶住自己的人:“他们有十一个人,三名女子,八名男子,出了我家后往南方去了,也就是那个方向……”
  “啊,你们俩慢慢听。我先出去转转,在街角等你们。”不等老人说完,叶青幽就伸了个拦腰,将手中的石子往门外一扔,转身就走了,毫不在意另外两人怎么想。
  这个行为是非常不礼貌的,但老人尽管再不想承认,却还是在心里松了口气:终于走了……
  夏不遮对此早就见怪不怪,见沈玄英看着叶青幽的背影,礼貌一笑:“他就是这个样子,老毛病了。”
  出了这间破破的小屋子,外面早就月上枝头,繁星点点。
  星云城的夜晚十分热闹,处处是橘红色的火光,叫卖的小贩。
  偶尔有轿子马车在拥挤的人群中穿行,马夫和轿夫为了不撞到人,想尽了办法,为了盖住喧闹的声音只好拼命大喊“让一让”“借过借过”,将嗓子喊得沙哑,亦或者没人理或人太多又急得满头大汗。
  轿中的人和车上的人倒是清闲,偶尔用手中的折扇挑起窗纱,有的车上探出头的是个俊逸的青年男子,有的车上是个急切的中年人,有的是位身居闺阁的大家闺秀。
  算起来叶青幽少说也有十多年没走在人那么多的地方,且人们见到他都没跑。
  难得享受这种时光,他逐渐放慢了步子,心情颇好的低声哼歌。
  偏偏今天就是有人想弄糟他的心情。
  小调还没哼完一段,一个男子像是没眼睛的,狠狠撞了他的肩膀一下,随后擦肩而过,连句对不起都不知道说。
  叶青幽嘴角的笑意一凝,片刻后愈发往上翘,食指微微一动,厌世锃地出鞘了。
  厌世剑身锃亮,微微带着逼人的寒气,剑的中间一道暗红色的线条从剑柄下方一直蔓延到剑尖,像极了凝固干涸的人血。
  他右手轻握住剑柄,剑尖抵在那人的后颈,只要往前一送便利剑穿喉,血溅当场。
  周围的人望着突发事件,都是一呆,默默地绕远。胆小的忙低头跑了,胆大的空出了这一片,远远地驻足围观。
  叶青幽眼神还是老样子,只压低了声线,邪邪道:“打劫。”
  被他用剑指着的人,很想死。
  这里虽然是星云派的势力范围,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认出星云派弟子的服饰。
  星云派规矩严格,每个等级的弟子所穿的衣服样式都不同,叶青幽是阁主,到了他这一等级的修士,需要什么早不必自己跑腿,自然有手下弟子帮忙。
  所以即便他穿的是门派服饰,也不是人人都能认出来。
  这个男子方才故意撞他,顺手摸走了他腰间的小钱袋,这无疑是太岁头上动土,找死。
  此时被他用剑顶着,感到自己小命休矣,这个男子终于意识到不对,战战兢兢地从袖子中梭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小钱袋,抖着手捏住小钱袋往右边移,让身后的人看到。
  “公子……我我我,我……一时糊涂,还望公子大发慈悲,放了我吧,您的钱袋我,我还给您……我,我这也是无奈之举,我家都揭不开锅了,上有老下有……”
  叶青幽笑道:“你家怎么样,有什么人跟我有关系么?”
  男子:“……”这可真是问到点子上了,竟叫男子一时间答不上来。
  像他们这些扒手,都有失手的时候。
  一般失了手大不了就是装装可怜,被骂几句,再把那个钱袋还给那人就行了,毕竟也就只是偷东西,又没伤人害人,被抓到一般人也不会把他们怎么样。
  像这个少年一样二话不说就出剑的,真是从来没见过。
  但是他本能地觉得,这个少年出剑可不只是吓吓自己,要是答话期间他不高兴,随时都可能往前一捅。
  少年还是那个语调,野得很,他重复道:“打劫。”
  “……”
  再次慢悠悠地往前走,这一次叶青幽的腰间挂了不止一个钱袋。
  而周围的人,看他的眼神都是一言难尽。
  走着走着,刚转了一个弯,又是一个人栽进他的怀中。
  看着眼前脏兮兮,穿得破破烂烂,还留着鼻涕哈子的小屁孩,他一挑眉,单手拎起这个小孩,道:“我今天真是要发财。打劫。”
  ……
  当沈玄英和夏不遮询问完街坊,确定阴灵宗修士的大致位置,来到他说的街角,就看到叶青幽坐姿极为不端地坐在石台上。
  他单手端着块用油纸抱住的大饼,另一手无聊地撑着下巴,脸上头一次一点表情都没有,在他左脚边静静躺着一把暗红色的剑。
  不少七八岁或是更小的小孩子或站或坐呆在他的周围,笑嘻嘻地抓着一块肉饼吃得满手满脸的油渍。
  有的孩子吃完手里的饼,又去撕他端着的那块饼,他不管不骂,任由他们撕。
  有的小孩乖乖坐在他身边,乖乖地仰头用黑乌乌的大眼睛看他,边看边咬着手里的大饼,口齿不清地道:“大哥哥,讲故事。”
  叶青幽面无表情地翻了个白眼:“没有故事。”
  小孩像是没听到,依旧望着他,重复道:“讲故事。”
  叶青幽也重复道:“没有故事。”
  “要听故事。”
  “没有故事。”
  如此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了十来遍,他居然也没翻脸,依旧是那个动作,依旧是那个表情,也依旧是那个语气。
  沈玄英感到很意外,突然间更加不懂这个少年了。
  夏不遮笑道:“很意外吧,许多人其实都不知道他还有这一面。”
  何止意外,简直天雷滚滚。
  这些天和叶青幽在一起,沈玄英发现,若要准确来说,叶青幽不算一个好人。
  夏不遮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道:“他确实不算什么大好人。但就算是坏人,坏人也是人,既然是人就不会是铁石心肠,这世间总有他伤害不了,也不会伤害的人。”
  叶青幽伤害不了,也不会伤害的人……
  不管怎么看,沈玄英觉得这类人应该不是孩子,毕竟叶青幽真不是那种尊老爱幼的人。
  夏不遮道:“孩子天真无知,相比大人越是凶恶的人就越喜欢他们,毕竟孩子可比大人简单多了。你别看他还小,其实对于世间的善恶黑白之分,他比许多人都更加清楚。”
  和他们在一起的这些天,沈玄英发现他们很少会提到他们的过去,这叫他无从下手,总不能直接开口问。那样太突兀,也太明显。但是现在就是个好机会。
  沈玄英:“这难道和他的过去有关?”
  夏不遮道:“或许吧,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听说他在九岁之前有个师父,他师父是个女子,修为不高,但极其严格,听说好像是姓叶。他无父无母,是个小混混,爹娘唯一留给他的就是一个没有姓的名字,但那个名字煞气太重,故而在他六岁拜师后,他师父希望他能忘记过去,迎来新的人生,望他能成为一个名士,取了一个和他性格极不相符的名字,便是现在的叶青幽。”
  “那他师父呢。”
  夏不遮扭头看他一眼,笑道:“死了。”
  沈玄英咽喉一梗,突然什么都问不出了。
  夏不遮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个用手撑住下巴的少年:“他师父死后也和他父母一样,留给他一样东西,至于是什么,我也不清楚。”
  话毕,他突然道:“你现在应该没有什么疑问了吧。”
  沈玄英看向他,夏不遮的笑脸在橘色的灯光下莫名觉得危险,可仔细看去又会发现他还是平常的那个样子。
  沈玄英沉默一阵,也将目光投在叶青幽身上,淡然道:“他不是什么大好人,那么你呢。”
  夏不遮笑道:“朋友总是要臭味相同才能走在一起,我当然也不会是什么大好人。”
  夏不遮的话一定还没说完,但是叶青幽已经注意到他们了,边回答“没有故事”,边慢吞吞地站起来,将手中的饼塞给小孩:“嘛,你们两个慢死了。”
  他声音微哑,稚气未脱,听起来格外悦耳。
  说完这句话,捡起石台上的剑,他摸过腰间除自己的以外的钱袋,远远抛给沈玄英,笑意盈盈:“赏你的。”
  沈玄英接过那堆花花绿绿,鼓鼓囊囊的钱袋,呆了呆:“哪里来的?”
  叶青幽已将剑重新扛在肩上,背过身扬声道:“当土匪抢的。”
  沈玄英:“……”
  唔,沈玄英想,抢劫是个很不好的行为,确实该好好教导他。不说将性格恢复成普通少年的样子,至少不随便抢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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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青幽:抢劫钱袋,发家致富!
  沈玄英:孩子才单独出门一会就打劫了那么多人,今后不能让他一个人出门了,得看紧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