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杭柏摇摇头,一副拿她没办法的耙耳朵模样,垂头丧气地跟了上去。
  一路上两人都配合得极其默契,一个气呼呼地在前面走,一个默不吭声地跟在后面,还真像一对吵架闹矛盾了的小情侣。直到出了小巷,走到灯火通明的商厦外,沈容才停下了脚步,神色复杂地看着杭柏:“你怎么在那儿?”
  杭柏说:“跟董建安分开后,我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你在跟踪他,于是我也跟过来看看了。”
  这幅说辞也说得通。沈容暂且相信了他,说:“刚才谢谢你替我解围。不过,你知道董建安进里面去干嘛了吗?今天在巷子里遇到的那个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杭柏双手插兜,摇头:“我也不清楚,建安没跟你说?”
  沈容不语,她要知道,就不会大晚上地去跟踪董建山了。
  两人站在路边,都不说话了,沈容不说话是摸不清杭柏的心思,拿不准杭柏会不会把今天这件事告诉董建安。
  而杭柏站在路边,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忽地手指一点,指着商厦二楼的快餐店说:“进去坐坐?”
  今天是工作日,这个点,附近的上班族都回家去了,而孩子们放学回家都在家里做作业呢,因此快餐店里人并不多。
  杭柏找了个靠近墙角的地方坐下,问沈容:“想喝点什么?”
  沈容哪有心思喝东西啊,她摇头:“不用了。”
  谁料杭柏却站了起来,走到前台,要了两杯饮料过来,然后将一杯橙色的饮料推到她面前,浅笑着说:“芒果汁,听说挺不错,最新热卖饮品!”
  沈容接过杯子,拿起吸管用力一戳,将吸管插进了杯子里,然后头一低,红唇含住了吸管,正要吸一口,忽地,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按在杯子上,将杯子挪离了她的唇边。
  沈容抬头,不明所以地看着杭柏:“干嘛呢?”
  刚才非要买饮料给她的是他,结果一上来,忽然不让她喝的也是他,这人有毛病吧。
  杭柏不说话,只是那么用一双深黑的眼睛看着沈容,看得沈容心里发毛,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杭柏轻轻摇头,把芒果汁挪到了自己面前,然后将自己那杯橙汁推到了沈容面前,缓缓问道,“你是谁?”
  沈容吓了一跳,很快反应过来,讪讪地笑了笑:“杭柏,你今天没事吧?连我都不认识了?”
  杭柏手指轻叩着桌面,目光没有从沈容脸上挪过,但说出口的话却让沈容如坠冰窖:“一个人就算再粗心,也不会忘记自己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沈容对芒果过敏,只要沾一点脸就会肿得像个猪头,她是绝不会喝芒果汁的!”
  第30章 买了巨额意外险原配
  原主不能吃芒果吗?沈容在脑子里仔细回忆了一遍,终于从记忆的角落里找到了答案。
  大二那年,原主已经跟董建安在一起了,有次他们宿舍聚会,原主也跟着去了,当时正是芒果上市的季节,大家去ktv唱歌,ktv送了一盘水果,其中就有芒果,原主拿着牙签坐了那儿吃了几块,歌还没唱完,脸就肿了起来,可把所董建安给吓坏了,赶紧把她送去了医院。
  当时,好像杭柏也在?沈容也不确定,因为原主的这段记忆实在太久了,连原主自己都记不大清,就更别提只是接受了她身体和记忆的沈容了。
  沈容今天之所以不察,一是因为这段记忆太遥远,七八年前的事了,自打那以后,原主面前就再也没出现过芒果,沈容这个外来者刚开始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二来也是因为沈容自己本来并不过敏,从小到大吃芒果吃惯了,惯性思维害死人,一时不备,竟被杭柏给下了套。
  想到这里,沈容心里就有点懊恼,同时心底也升起了浓浓的戒备。这个杭柏,观察力也太惊人了,而且他早就知道原主不能喝芒果,还点芒果汁,分明是还没进快餐店,他就已经怀疑上了自己。
  可自己究竟哪里露出了破绽?沈容在脑子里仔细过滤了一下两人今晚的交往,就是他跟踪自己,然后两人聊了几句没什么营养的话,最后坐到了这里,中间总共还不到半个小时。
  时间短,中途也没说什么,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怀疑上自己的?
  罢了,这个以后再想,当务之急是混过这一关。沈容采取抵死不承认的办法,反正她有原主的记忆,这具身体也是原主的,杭柏就是怀疑又怎么样?他没有铁证啊,验dna也好,考察过去的记忆也罢,她都是经得住考验的。
  想通这一节,沈容坦然地接过橙汁,将吸管插了进去,抿唇吸了一口,这才抬头云淡风轻地看着杭柏:“你说芒果啊,你不提我都忘了。你知道的,咱们家的蔬菜水果一般都是建安在买,他都好多年没买过芒果了,我都忘了自己不能吃芒果,谢谢你提醒啊,不然待会儿我的脸又要肿了!”
  说得还真像那么回事。杭柏深深地看了沈容一眼,唇轻轻弯起,露出一抹嘲讽的笑:“一个人的言行举止可以骗人,但感情骗不了人。你看建安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撂下这句话他蹭地站了起来,高大的身体微微往前一倾,罩在沈容头顶上方,挡住了头顶的光影,在沈容身周形成一个包围圈,无形的压力向沈容袭来。
  不等她做声,杭柏又说话了,他的声调有点轻慢,尾音缓缓勾起,撩人心悬:“所以,你是谁?”
  丢下这一句,他身体往后一晃,站直了身体,往后一转,大步往外走去,转眼就消失在了快餐店的拐角处。
  沈容紧绷的神经这才稍微放松。但她的脸色非常难看,这个世界的任务原以为不难,但没想到,刚找出点眉头就碰上这么一号变量。
  这个人要不要这么敏锐?他究竟是干什么的,不是董建安的同学吗?
  沈容在脑子里想了许久,却发现自己只记得原主跟杭柏也很熟,认识七八年了,可却不知道他具体是干什么的,只知道他跟董建安在同一栋楼上班,但并不是董建安的同事。
  而原主对杭柏的印象一直很好,觉得他话不多,但作为朋友很实诚,对人很好,没什么花花肠子,因而一直非常放心董建安跟他来往。
  看来要想知道杭柏是什么样的人,只能找董建安才能问清楚了,但现在怕就怕杭柏会把今天的事告诉董建安。她得先下手为强。
  沈容拎着包回了家,不出意料,董建安还没回来,屋子里一室清冷,沈容将包丢在了沙发上,然后坐了过去,翘起腿,拿出手机,飞快地拨通了董建安的电话。
  电话响了五六声,董建安才接起:“老婆,你回家了吗?”
  听这口气,杭柏还没把她跟踪董建安的事告诉他。但谁也不能保证他以后不会说,毕竟,他是董建安的室友,亲疏有别。比起自己,显然是董建安跟他的关系更亲密。
  没有多做犹豫,沈容当机立断地撅起了嘴,故作不高兴地说:“回了,你怎么还没回来?我刚才可是碰到杭柏了,他说跟你六点多的时候就散了,你上哪儿了?不回家也不打个电话,该不会是在外面鬼混吧。”
  电话那端沉默了两秒,隔着手机,沈容似乎都能察觉到他的呼吸陡然急促了起来。不过转眼又消失了,快得好像是她的错觉。
  “老婆,你想什么呢,今天杭柏说他有事,吃过饭我们就散了,不过回去的时候,我又遇到了老巴,就又凑在一块儿聊了一会儿。好了,你别担心,我马上就回来啊。”
  老巴也是董建安的大学同学,不过关系不是特别好,原主只在学校时跟老巴打过几次照面,其他时候两人就没交集了。
  虽然不熟,但到底是见过的,沈容撇了撇嘴,说:“你没骗我?我待会儿可是要打电话问问老巴的。”
  “哪能呢,正好,老巴在这里,我让他跟你说说话。”董建安转手就把手机塞给了另外一个人,紧接着手机里传来另一道带着笑,有点无措的男声,“嫂子,都是我的错,非拉着董哥喝酒,嫂子不高兴,改天我自罚三杯,你可别生董哥的气!”
  原主都不熟的人,沈容仅凭声音哪认得出来,究竟是不是老巴。暂且就当是老巴吧,她扬起笑和气地说:“老巴,你太客气了,建安跟你在一起我就放心了。你们兄弟许久不见,尽管喝,尽情地喝!”
  寒暄了两句,沈容挂断了电话,抱着抱枕,陷入了思索。本以为董建安是天天跟杭柏混在一起,不料又钻出个老巴,他究竟有多少同学啊。
  对于杭柏,原主还有印象,可对于老巴,那可真是两眼一抹黑,一无所知了。
  看来只能晚上等董建安回来,探探他的口风了。
  董建安似乎是挂了电话就往家里赶的,不过回到家时,还是晚上十点了,沈容这时候已经洗完了澡,穿上睡衣,坐在床上看电视,听到声音,抬头瞥了他一眼,然后就不悦地拧起了眉:“你喝了多少啊,满身都是酒味!”
  董建安朝她讨好地笑了笑:“老婆别生气,我这就去洗澡刷牙。”
  等他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的,才爬上了床上,凑到沈容面前,笑得像只癞皮狗:“老婆,我今天就是碰到了老巴,好久不见,他叫我喝一杯,我不好意思推辞,这就喝晚了,你别生我的气,没下回了。”
  沈容瞥他一眼:“不就同学一起喝个酒,我生气什么?对了,老巴现在在做什么?结婚了吗?”
  “哎,还不就是在一家小公司上班。”董建安打了个哈欠,双手枕在脑后,靠到沈容身边,朝她努了努嘴,“还没结婚呢,怎么,你要给他介绍对象啊?”
  沈容白了他一眼:“要介绍对象我也给杭柏介绍啊,杭柏知根知底,又是的你室友,老巴我不熟,不了解他的情况,万一害了人家姑娘怎么办?”
  董建安嘿嘿笑着:“老婆说得对。”
  一副无条件拥护老婆的好丈夫模样。
  沈容嘴角也适时地升起一抹笑,然后继续就上个问题道:“我还真认识个不错的姑娘,她家里现在催得蛮紧的,不如介绍她跟杭柏认识认识呗。对了,杭柏在什么公司上班,做什么,工资多少,买房了吗?有没有贷款?”
  董建安往上动了动,伸出手臂,揽住沈容的肩,然后整个人往她身上压去:“老婆,你这么关心杭柏,我可要吃醋了!”
  沈容推开了他,嗔了他一眼:“别闹,说正事呢,相亲当然要知根知底了,这是我对人家姑娘负责任的表现!”
  好吧,说起正事,董建安也收拾了玩笑的心思,对沈容说:“杭柏跟我在同一栋楼上班。他上班的公司叫刻舟科技有限公司,在里面做技术那一块,现在具体升到了什么职位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他们公司规模虽然不大,但盈利好像不错,待遇听说也挺好的,一个月应该有一万出头吧。至于房子,他前年买的,有没有贷款就不清楚了。”
  当地平均工资才四千多,一万出头,已经算非常不错了,而且杭柏才二十几岁,随着年龄的增长,以后工资应该也会水涨船高,勉强算只潜力股。
  打听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沈容点头,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那还不错,有车有房,工资也不低。回头我问我那朋友,有没有意向相亲,有就安排他们碰碰头。”
  “老婆,你还是别瞎忙活了,杭柏一直对找对象不怎么热衷,他恐怕不会领你的情。”董建安劝说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沈容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拉下被子,躺进了被窝里:“以后再说吧,这事八字都还没一撇呢,睡觉!”
  “对,睡觉!”董建安喝得半醉,有点蠢蠢欲动,也跟着钻进被窝里往沈容身上扑去,满是酒气的嘴巴巴火热地往沈容身上凑去,“老婆……”
  得,忘了还有这一茬!
  沈容推开了他,板起脸,抱着被子坐了起来:“你忘了,我还在吃药,医生说治疗期间,不能行房!”
  “你都已经吃了半个多月的药了,药都快吃完了,还没好吗?”董建安郁闷地问。
  他的话提醒了沈容,药没剩两天了。那些药,除了当着董建安的面她会吃几顿,其余的都在上班路上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做戏就要做全套,要继续避免跟董建安行房,她肯定还得去开药。
  可莆田系私立妇科医院,稍有常识的都知道,这就是骗钱的医院。屁点大的小病都会被他们夸大,然后借机推销给客户一堆的检查,再开不少的药。所以每次去,千儿八百少不了。
  而原主以前不管账,每个月只有三千的零花钱,要负责自己的话费,上班的交通费,买护肤品和衣服,在两边老人、董建安生日和各种节日的时候还要买点礼物或包个红包,同事朋友之间偶尔也会有点小应酬。
  三千块根本攒不下钱,她都是月光。也得亏沈容来的时候是月初,刚发了工资没多久,三千块还没花,不然连一趟莆田系妇科医院都走不起,但这个月快到底了,三千块也花得差不多了。
  于是沈容说:“还要去复查,医生说这个病得慢慢治,等明天检查了就知道要不要开药了。对了,老公,这个月看病花了不少钱,你再给我两千呗!”
  问董建安要钱,沈容是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原主每个月税后七千,只留三千,剩下的四千都交给了董建安,年底年终奖一万多块,也只留下零头,整数的那一万一并交给了董建安,他负责管账,自己缺钱了,当然应该问他要。
  两千块并不算多,董建安每个月也有七八千的收入,除掉五千房贷,两人每个月还能攒个几千块,加上年终奖,一年节约点,存个小几万没问题。
  但沈容没料到,一直表现得很好的董建安却支支吾吾了起来:“前一阵老袁他爸检查出了尿毒症,我把家里的余钱都借给了他。”
  “都借了?”沈容瞪大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咱们还要生孩子,养孩子,你把钱都借了,咱们喝西北风啊?孩子生下来吃什么?用什么?”
  董建安愧疚地看着她,低声下气:“也没多少,咱们前年买了房,去年装修,也就今年攒了几万块,前一阵买保险又花去了两万,家里总共也就只有不到四万块的余钱。我想着咱们每个月都要发工资的,就先借给老袁应应急了。他说,等过一阵把老家的房子卖了就还给我!你不是不大喜欢老袁吗?我怕你不高兴,就没敢告诉你,想着他已经把房子挂出来了,过两个月就还给我了,也不是多大的事。”
  还不多大的事呢!都没知会妻子一声,就把家里的钱全部借给了老同学。也就原主心大,对丈夫太过放心,没查账,不知道,不然不知气成什么样子呢!
  董建安所说的老袁,也是他的同学,高中同学,跟董建安关系很好,但原主一直不大喜欢他,总觉得这人花花肠子比较多,所以几乎不打交道。
  沈容心里虽然不爽董建安的所作所为,但到底不是自己辛辛苦苦挣的钱,她也没多大感觉。不过今天的事倒是给了她一个很好的借口。
  沈容气呼呼地瞪了董建安一眼:”你都不跟我商量一声就把钱借人了,害得我连看病都没钱。以后家里的账我来管,每个月你留两千块零花,剩下的交给我,房贷也由我来还!”
  她得趁机拿回经济大权。也就是因为原主没钱,她还得劳神费力地亲自去跟踪董建安,要是有钱,随便找个私家侦探,花个几万块,要不了几天就把事情给调查清楚了。这也就不会出现昨晚遇到小混混,又被杭柏戳破的事了。
  一文钱难倒好汉,沈容当然要借题发挥要回经济大权了,手里有钱,以后办什么事都方便。
  可董建安明显不大情愿,他握住沈容的手说:“老婆,家里每个月要交水电物业管理费,还有杂七杂八的买菜日用品,这些事太琐碎了,还是交给我吧!”
  沈容睨了他一眼:“行啊,那我再给你一千的买菜钱,这总够了吧。咱们俩早中两餐都在公司吃,晚上也时不时地加班,又不是每天都开伙,两个人,一千块差不多。”
  “这……”董建安明显不大情愿,但不跟妻子商量就把家里的钱全借人了,妻子有理由生气,他理亏,无言以对,只能讪讪地闭上了嘴。
  因为这一茬,他也没了求欢的心情。两人各自背对着背睡着了。
  睡到半夜,沈容无意识翻了个身,因为这段时间跟董建安同睡一床,她一直很警觉,翻过身时马上就醒了,赶紧往里面挪了挪,以免跟董建安肢体接触,刺激到他。
  但等沈容躺回自己那边却发现床铺空荡荡的,如今是十月末了,天气转凉,夜晚的气温只有十来度,沈容伸手摸了一下另一侧的床铺,冷冰冰的,董建安显然是已经起身有一会儿了。
  大半夜不睡觉干嘛去了?莫非上厕所?沈容抬起头往主卧的卫生间望去,那里黑乎乎的,一点光线都没有。显然董建安不在那里,那这大半夜的他能去哪儿?
  沈容正想起身出去看看,门口忽然传来把手转动的声音。她马上缩回了被子里,闭上了眼睛,很快,清浅的脚步声缓缓靠近床边,然后掀起被子的一角,一个人摸黑爬上了床,躺在靠外那一侧,过了十来分钟,身侧传来富有规律的呼吸声。
  看来是睡着了,沈容睁开了晶亮的眸子,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轻轻翕了翕鼻子,一大股烟味混合着漱口水的味道萦绕在鼻端,久久不散。漱了口都还有这么浓的烟味,不知道他究竟抽了多少支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