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程晋臣暗暗叫苦,不知道他脸上的伤从何而来。
  他记得先前在街头跟地痞动手的时候,赵曦知并未给那些人近过身,自然不是那些人所为。
  此刻见状,竟心惊肉跳地往养真身上想,可细细再看,却发现这掌印大小并不像是养真所留。
  直到想起赵芳敬冷峻的脸色,程晋臣心头发冷,忙不顾一切地把赵曦知摇醒:“殿下醒醒!”
  唤了半刻钟,赵曦知才总算睁开双眼,却仍睡眼惺忪地:“怎么了?”
  程晋臣见他满面懵懂,哭笑不得:“殿下还记得这是哪里吗?”
  这句话把赵曦知问住了:“这里……”他皱眉环顾周围,诧异起来,“这不是在宫内,这是哪儿?”
  显然是醉酒后又睡迷了,程晋臣深吸一口气:“这是在樱桃巷乔妹妹府里,殿下都不记得了?”
  赵曦知听到说在养真府内,蓦地坐直起来:“啊?我怎么来这里了?”瞬间脑海中浮起若干零碎的片段,模模糊糊地不太真切。
  赵曦知正抵着额头回想,冷不防程晋臣又叹道:“楚王殿下也在呢,还把我斥责了一番。”
  “你说、十三叔也在?”赵曦知大惊。
  程晋臣悔之不及,道:“我不该一时趁着酒兴就带了殿下过来,想不到给王爷捉了个正着,王爷命我以后都不许来了。”
  赵曦知呆呆地听着:“十三叔不许你来?这又是为什么!我们不过是顺路过来而已,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难道十三叔就不高兴了?”
  程晋臣看着他脸上的那几道痕迹,怀疑他不知道:“殿下脸上……”
  “脸上怎么了?”赵曦知抬手在脸颊上摸了摸,突然觉着有些微微地刺痛感,他嘶地倒吸一口冷气,匪夷所思:“我受伤了?”
  程晋臣咳嗽了声,亏得他天生机敏,便道:“多半是先前在街上跟那些地痞动手的时候,给不小心划到了,幸而伤的不重,就怕回宫后给人看出来。”
  赵曦知听是如此,却也不放在心上,只问:“今日在街上咱们没泄露身份吧?”
  程晋臣道:“后来是桑指挥使赶去处理的,他是谨慎之人,应该会替咱们隐瞒。”
  赵曦知松了口气,笑道:“只要别传出去咱们吃醉了酒在坊间斗殴就是了,给母后听见,怕真的要打死我了。”
  程晋臣见他还笑的出来,倒是佩服,当下便也苦笑道:“殿下要不要去拜见王爷,咱们也好回宫了。”
  赵曦知道:“十三叔既然在,我当然得去见一见。”
  他生恐自己才爬起来,形象不佳,便忙忙地将衣袍稍微整理,才要外出。
  不料才出门,就见跟随赵芳敬的小太监青鸟立在廊下,见了两人出来,便躬身行礼道:“参见殿下,小公爷,王爷有命,若是殿下醒了,就请尽快回宫,不必相见。”
  赵曦知正兴冲冲地,闻言十分失望:“只是拜见十三叔而已,又不费什么事。难道十三叔现在忙?可是在这里又有什么可忙的?”
  青鸟答不上来。
  还是程晋臣道:“好像是那位薛先生出了事。”先前钱丽月本陪着他的,因见薛典伤的那样,便跟着飞奔而去。
  “薛典?”赵曦知震惊,忙问出了何事。
  先前往南边赈灾一行,途径大屏山,在赵芳敬援军到达之前,多亏了薛典助战,是以赵曦知对他印象深刻。
  程晋臣便将薛典受伤之事告诉了一遍,本想让他跟自己先行出府,不料赵曦知听后,立刻便想去探视薛典,程晋臣拦都拦不住。
  两人一块儿出了院子,正走之中,却见前方有两人正从厅中走了出来,两人且走且不知说什么,身量高挑气宇不凡的自然是赵芳敬,另一个连他肩头还不到,却是乔养真。
  赵曦知见遇到了赵芳敬,正中下怀,忙紧走几步,拱手低头道:“参见十三叔!”
  养真看他脸上的痕迹仍在,但却满面春风,声音朗朗,脸上毫无异样。养真就猜到多半是赵曦知先前醉酒过甚,此刻还没想起吃了赵芳敬一耳光以及别的事。
  可这样却不是一件坏事,养真自个儿也巴不得方才那些讨厌的事情从没发生过。
  赵芳敬淡淡道:“不是让你回宫么?如何还在这里。”
  赵曦知道:“听说那位薛先生受了伤,不知道怎么样,所以想要去看看。”
  赵芳敬皱眉到:“你虽然是好意,但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府邸,不是皇宫,岂能任由你来去自如?”
  赵曦知愣住,他看一眼赵芳敬,又看向旁边的养真:“十三叔,我……”
  “同样的话我已经跟程小公爷说过了,不想再说第二遍,”赵芳敬眉峰微蹙,不由分说的,“去吧!”
  三殿下同程晋臣一块儿出了府门,整个人还如坠云中雾里。
  他回头看向程晋臣:“十三叔是怎么了,为什么对我这样冷冷淡淡的了?”
  因为赵芳敬的态度异常,以及赵曦知脸上的那可疑伤痕,再加上他跟养真之间的特殊缘分,程晋臣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只是不敢说出口。
  何况他宁肯什么也没发生。
  “其实王爷说的也是,妹妹一日似一日的大了,我们也不好随意再过来打扰她,”程晋臣垂头丧气,大为后悔自己今日的孟浪。
  赵曦知听了这话却嗤之以鼻:“她才多大?用得着就这样避嫌吗?十三叔也是的,怎么防我跟防贼似的,这小小破烂的方寸之地,我还懒得来呢。”
  程晋臣不敢言语,同赵曦知一块儿上了马车。
  马车微微摇晃,赵曦知回想方才赵芳敬拒人千里似的模样,心里很有些不受用,又因为车子颠簸,胸口翻涌。
  他抬手抚着胸,突然又觉着身上有几处隐隐疼痛,赵曦知觉着有趣,便笑对程晋臣道:“我只记得最后是桑大哥出现,后来怎么到的樱桃巷都忘了。此刻身上有些疼,总不会是那乔丫头趁我酒醉了打过我吧?”
  程晋臣心想:“自然是有人打过你,只怕不是妹妹。”
  但是程晋臣再聪明,也想不到养真的确打过赵曦知。
  若非赵芳敬拦着,此刻三殿下只怕要鼻青脸肿。
  赵曦知以为自己说了有趣的笑话,可是程晋臣的笑很敷衍,他便没了逗趣的兴致,当下只盘膝而坐,平静心绪而已。
  正默默调息,鼻端突然嗅到一股奇异的香气,起初还以为是错觉,赵曦知掀动鼻子,低头嗅了半晌,终于抬手,确信那股香气却是从掌心透出来的。
  赵曦知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疑惑自己的手上怎会有如此怪异的香味,而且……不是寻常脂粉,也非花香,有些沁人心脾的。
  忍不住将掌心凑到鼻端,轻轻地嗅着,却暗自搜肠刮肚地想是在哪里沾染的香气。
  想着想着,三殿下心里蓦地闪过一幕场景,是自己的这只手紧紧地握住一个人的手腕,强行将她拥入怀中。
  猝不及防,赵曦知蓦地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他过于震惊,竟失声叫了出来:“啊?!”
  程晋臣道:“殿下怎么了?”
  “我、我……”刹那间,赵曦知的额头上有细细的冷汗冒出,他呼吸急促,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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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赵曦知太过震惊,竟无法回答。
  而对面的程晋臣眼睁睁地看着三殿下的脸色慢慢地变得苍白起来, 还以为他是醉后不适, 不料很快的,赵曦知的脸色又开始转红。
  程晋臣眼见如此奇景大吃一惊, 忙过来握住赵曦知的手, 本是想试试他是在发热还是发冷,不料赵曦知猛地挣脱,竟又把手掌心往袍子上擦了两擦。
  程晋臣目瞪口呆:“殿下你……”这是在嫌弃他脏还是怎么了?
  赵曦知回过神来,忙解释道:“我、我不是因为你,只是这手……”他将右手举起来放在眼前细看。
  那股香气仿佛已经透进了心底, 除非把心也掏出来仔细擦一擦。
  程晋臣也反应过来,自己碰的是赵曦知的手背,三殿下却是在擦他自个儿的手掌心,可见不是因为他的缘故。
  ——那好好的又是为了什么?他狐疑地看着赵曦知。
  赵曦知勉强将手握紧, 不敢再让自己胡思乱想下去。
  他假装镇定地又看了一眼程晋臣, 迎着程晋臣疑惑的眼神,估摸着小公爷是不知情的,这让赵曦知无端松了口气。
  可突然间又想起自己脸上的伤, 他其实也记得当时在街上自己趁兴将一帮捣乱的地痞打的七零八落,记忆里那些人是不曾近过自己的身的。
  那么这脸上以及身上隐隐可疑的痛是来自什么……赵曦知隐约也猜到了几分。
  只是他因为看不见自己脸上的指痕,还只当一切都是养真所为。
  “可恶!”三皇子攥紧了拳, 也不知是骂自己,还是在懊恼别人。
  程晋臣将赵曦知送到宫门口,又特意叮嘱了一番, 叫他千万不要泄露在外头打架、以及跑去樱桃巷的事情。
  赵曦知虽然对于当街打架且大获全胜之事在心中还是很引以为傲的,但却知道这种事若传到皇后耳中那便了不得,至于樱桃巷……此刻他也巴不得什么事都没发生而已,当下便一口答应。
  两人分别之后,程晋臣自回荣国公府,赵曦知则回了宫中,才走不多会儿,就见翊坤宫的一名小太监匆匆地跑了来,道:“殿下去了哪里这半天不见人?”
  赵曦知说道:“荣国公府里有喜事,我去盘桓了半晌,怎么了?”
  小太监面有难色,只道:“殿下快去翊坤宫看看就知道了。”
  赵曦知不知如何,慌忙加快脚步来到皇后宫中。
  正有个宫女从殿内退了出来,手中捧着的托盘里放着些细瓷碎片,满面惶恐。
  隐隐地似乎听到殿内皇后的声音,像是在动怒。
  赵曦知顾不得,忙拔腿往内,入了寝殿,却见皇后背对着自己坐在榻上,宝莲在旁边欲劝又止的样子。
  听见脚步声,宝莲见是赵曦知到了,明显地有些放松之意,忙躬身道:“殿下回来了。”
  赵曦知一点头,上前跪在地上:“孩儿给母后请安。”
  往日皇后见他来了,自然都是欢天喜地,不管是正在做什么都要先放下,可此刻虽然听见赵曦知的声音,却仍是背对坐着,一动不动。
  赵曦知见状,未免心虚起来,暗忖皇后该不会是听说了自己在外头的胡作非为了吧。
  正在忐忑之时,皇后开口道:“你们先退下。”
  宝莲等宫女太监听了,忙悄悄地往后退了出去。
  赵曦知更是一阵皮紧,只当东窗事发,早在心中盘算该如何求饶了,当下忙道:“母后,孩儿知错了……”
  不等他说完,张皇后转过身来,疑惑地看着他:“知错?你又做什么了?”
  赵曦知一愣,还好他转的快,忙道:“孩儿今日是去荣国公府盘桓了半天,还以为母后因为这个生气了。”
  皇后淡淡道:“你同世家之人相交,母后怎会为这个生气。”
  赵曦知已经猜到皇后不是在恼自己,当下一颗心重又放落,微笑问道:“那是谁惹了母后不快?”
  张皇后长长地叹了口气:“你最近难道没有听说过那风言风语?有关你十三叔的?”
  “哦……”赵曦知醒悟:“母后是不是说,十三叔要跟贵妃娘娘家的什么人定亲之类的流言?”
  皇后冷道:“那不是流言,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