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嗯。”郁梨低头,她也知道自己过分紧张了,但这是第一次面临这么大的场面,她控制不住。
  他是怕她影响他的发挥吗?
  “想一想,有没有什么能帮你放松的东西。”
  导播在旁边做确认,“画面暂时切了,不用担心被人看见,想喝水或者吃点东西吗,我们这里都有储备。”他和阎英关系不错,也乐得帮选手们一个小忙。
  “……眼罩。”
  “什么?”
  “我想要眼罩。”郁梨小声地说。
  她听贝贝说自己昨晚在半梦半醒间,似乎已经抓住了感觉,也许不看画面,不看礼堂,放空自己会让效果更好?
  不过这个要求有点不可思议,所以她只敢小声的提。
  旁边的导播果然震惊了,“看不见字幕能配吗?”他的表情令郁梨退缩了,“没有也没关……”
  “别吵。”阎英看了眼导播,问她,“你带眼罩了?”
  郁梨摇了摇头。
  阎英道:“只有几分钟时间,现在想要拿到眼罩不现实。”
  她懂事地点头,“我就是随便说说的……”
  他忽然扯松了制服上的领带,在她以为他心烦的想要透口气时,他将蓝黑色条纹领带解了下来,“转过身。”
  郁梨迟疑着听他的指挥转过了身,下一秒,眼前突然变黑了。
  有什么东西罩住了她的眼睛。
  “看得见吗?”阎英问。
  意识到罩住她眼睛的是什么东西,郁梨只觉心脏快要跳出来,脸颊瞬间升温。她像木偶一般机械地摇了摇头。
  “将就用。”
  她连谢谢都忘了说。
  可是领带……虽然知道他不是拘泥于形式的人,他也许就是单纯的希望她别紧张,可是同时,她又不安的觉得这太亲密了。她突然意识到,她闭眼就可以了,为什么非得要眼罩?!
  懊恼之中,她怀疑自己更紧张了。
  就在郁梨犹豫着要将领带还给对方的时候,比赛开始了。
  在比赛开始的前一秒,画面恢复正常,没等他们注意到郁梨遮住的眼睛,配音的片段已经出现,录音室的画面被缩小到右下角,变成一个小方框,免得影响观影。
  毕竟是配音比赛,比起选手,还是声音效果最重要。
  最初的场景是在火车上,sugar在私下偷喝酒,两位男主角误闯,开始有了他们的第一次交谈。这里sugar需要的嗓音是正常的甜,带一点小抱怨,说着“所有的女孩都喝酒,只有我被抓,我就是这么倒霉”。
  台词实在是太熟悉了,哪怕看不见台词提示,郁梨也能发挥正常水平。
  而且看不见周围画面上的梦露,看不见礼堂的观看情况,看不见所有一切会引走她注意的细节,她竟比以往进入角色的时间都要快。
  影片的画面一转,乐团在车厢里排练,刚抱怨过的sugar,在跳舞时藏在腿间的酒瓶掉到了地上,险些被乐团开除,男二号挺身而出帮助了她。因此在互道晚安时,才有了梦露经典的甜蜜一笑:“good night honey。”
  虽然是配音比赛,观众们还是被梦露的笑颜吸引了。
  “梦露真的好甜。”
  “啊同样都是女孩子,对梦露,我连嫉妒都不会了。”
  只有贝佳莱看着缩小的屏幕,心里想,如果不是配音,而是话剧表演,你们就不会只夸梦露了。
  仅仅是从观众没有出戏这一点,也可以看出配音的水平。
  如果只到当前为止的情节部分,阎英的发挥都要比郁梨出色,他所配的角色男扮女装,在变身的情况下咬字清晰,说话的风格与片中原声无异,和没有消除的男二的原声“对戏”时,甚至让人听不出究竟哪个是现场配音。
  由于时间的关系,剧情有相当大部分的剪切,接下来画面直接跳到了郁梨和阎英两人所饰演的角色的完整对手戏。两人像是好闺蜜那样促膝长谈,sugar并不知道对面的人是男人,将自己的所有心情都告之对方。
  “我过去两年跟六个乐团合作过,我的妈呀。”
  “很惨吗?”
  “那可不。”
  “那些人真是人面兽心。”阎英拿腔拿调的女声附和,以示与sugar同仇敌忾,引起礼堂的一片笑声。
  他从来没有试过这样的角色,骤然配起音来,倒觉得很有趣,新鲜感十足,唇角的笑一派轻松从容。
  郁梨看不见他,但能从他的声音中感觉到他的轻松。
  孟诚的话一下子从脑海里跳了出来。
  打败他!
  吸引他!诱惑他!压制他!
  郁梨不甘心地咬了下嘴唇,就算不能赢,也绝不能让他这么轻松。
  “我是不敢信任自己。”
  这句台词出现的一瞬间,阎英的表情就变了。
  郁梨的声音流露出轻快地渴望,声音比刚才变得更轻,每一个咬字都更重了,“我无法抗拒萨克斯风手,特别是高音萨克斯风。”
  她仿佛在脑海里描绘性感的萨克斯风手,那描绘令她难以承受,而她因此不经意释放的魅力,也让每一个重音,都如鼓槌敲在阎英的心上。
  阎英让自己从屏息中回神,与剧中的人一样,变回了男人低低的磁性的声音,“真的吗?”
  郁梨蒙着眼睛,不知道她所制造的波澜,她像sugar一样轻仰着脸,因热烈的情感而微眯了眼睛,“我也不知道,但我爱死他们了。”
  他觉得心跳不受控制了。
  偏偏她毫不自知地火上浇油,像小鸟般求助地轻抖,“他们只要吹一段“来吧,忧郁的宝贝,我就全身起鸡皮疙瘩,无力抗拒。”
  “真的吗?”他出口的声音,比自己想象中的更低,却来不及调整,“我也是吹萨克斯风的。”
  短短的几句话,就像一场无形的战争。
  礼堂里的人无从得知。无论是看过还是没看过的人,都不自觉地沉浸在这部剧中,一时竟忘了这是配音比赛。片段的切换提醒了他们这一件事。
  让阎英觉得不妙的是,郁梨的表演还没有结束。下一幕,画面直转佛州酒店的表演场地,在乐团的配乐下,梦露穿着一身闪的像星光的衣服,在舞台肆意表达自己的愉悦,施展自己的魅力。
  梦露的歌声无可复制,郁梨也做不到,可是——
  当第一句歌声出现时,就引发了现场的骚动,那有独特韵味的腔调,令人仿佛能看见梦露轻晃身体的模样。
  i wanna be loved by you
  just you, nobody else but you
  ……
  画面中,梦露唱到kiss时的眨眼,半眯着眼,眼尾的睫毛落下阴影,妩媚又迷人,郁梨唱到kiss的重音与之分毫不差。
  两人仿佛一个在幕前,一个在幕后,同样用天真而肆意的歌声,引诱着他们的观众。
  “ba-dum-ba-dum-ba-doodly-dum……”郁梨唱到这里,由于轻皱鼻子的动作,令领带半落下来。她露出一只眼睛,恰好轻眨了眨,与画面中的人一般嘟唇,发出的“boo” 的一声。
  “我的天!”
  有女生先一步叫出来,捂着心口,看向那个小屏幕,“……被击中了。”
  “什么?”
  “看小屏!”
  在那个女生的提醒下,才有人开始发现,女生居然是蒙着眼睛在配音!
  郁梨没有因此受到影响,她随手将领带拿了下来,一边唱着动人的旋律,唇角含喜悦的笑,这时候她已经完全投入了角色,热烈而又漫不经心地展露风情。
  此刻,她就是sugar。
  这首歌,每当你觉得那已经是她最可爱的姿态时,就会被重新刷新观念。歌曲结尾的结尾,是一连串仿佛无意的拟声。
  “ba-deedly-deely-deedly-dum.”梦露轻翻了下眼皮,满不在乎地小耸肩,“boo-boo-bee-doo.”
  屏幕上,郁梨也做了一个小耸肩的动作,可爱的让人晕眩。有不少人不禁分神看她,眼睛装不下。
  与此同时,阎英也在看她。
  阎英在她唱第二句的时候就已经忍不住看她了。他的目光没有瞒住别人,因为当屏幕转换时,他的台词慢了足足一拍,才接上去,后面的节奏跟着一乱。
  好在剧中的情节,同样是男主角为了赶赴约会手忙脚乱,接下来就是那段经典的游艇之约。
  经历了那一首歌,郁梨觉得自己整个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她想起孟诚的话,打破壁垒,只需要一瞬间。她觉得现在就好像已经站在了另一个世界,不需要费力的去演绎sugar的动人之处,她一张口,就有了sugar的天真迷人,蠢笨可爱。
  游艇之约,她可以时而小心,时而放肆,天真中藏着自己的小心思,千方百计要令他对她心动。
  而阎英比孟诚更适合这个角色,孟诚全凭对表演的天赋去演出,阎英多少有点本色出演的意思。无论是假装无辜单纯,不受诱惑,还是声音变低,又借各种方式掩饰自己的内心,哄骗她继续引\诱自己。
  屏幕中的角色你来我往,哄骗与诱惑无处不在,就像跳了一曲探戈,将魅力释放的酣畅淋漓。台词的轻重缓急,都配合的恰到好处。观众席有女生脸红捂住了眼睛,却又忍不住偷偷看。
  可也许是这幕中的吻戏之长之热烈令人脸红,分明已经在练习的时候看过无数遍,还是让郁梨无端变得紧张。
  身边的人对台词的细节处理,和孟诚相差很大,他像是终于被她激的开始认真,他声音中的侵略感,在这场戏里突然爆发了。
  他也想要压制她,而且毫不掩饰。他无疑有更多的经验,当他想要控制局面的时候,仅仅是微妙的变化,都令郁梨有些喘不过气。
  而有些不应该在意的细节,突然在令人战栗敏感的爱情戏中,变得无限放大。
  阎英在扶了一次耳麦后,手放到了调音台上,恰好就放在她的旁边,她难以忽略两人几乎快要挨在一起的手,只有半分之隔,仿佛稍动一动就会放到一起。
  “you don’t want me sugar.(你不会要我的,甜甜)”他用让人心碎的声音道。
  “i’m a liar and a phoney.a saxophone player.one of those no-goodniks you keep running away from.(我是个骗子,是个萨克斯风手,是你避之唯恐不及的人渣)”
  郁梨:“i know.every time.(我就知道,每次都是这样)”
  声音之外,她眼睫轻颤了下,将手拿了下去。
  ……
  就在她将手拿到台下的一刹,刚刚仿佛只是不经意放在那的手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
  郁梨的气息蓦地一乱。
  阎英还在念他的词,漫不经心地看着台词本。“not the coleslaw in the face and the squeezed-out tube of toothpaste.(别再跟着那些败事有余的萨克斯风手)
  而没人注意到的调音台下,那只握住了她的手,轻摇了摇,就像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