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楚歌淡淡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想知道他能不能代表主子的意思,回朝歌去问皇帝好了。”
  “想必你们如此心诚,陛下也会很愿意替你们解惑的。”
  楚歌这话跟挑衅没什么区别,直直让异族人去找大周的皇帝。
  领头人看着他,目光森冷,跟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一样,半晌,却古怪的笑了:“很好,很好……希望小王爷到了草原上,还能这么有力气的说话。”
  .
  楚歌说:“怎么办,统子,他威胁我,我好怕怕哦!”
  系统说:“……我建议你直接对他说这句话,效果比什么都好。”
  楚歌狐疑道:“统子你说真的?”
  系统木然道:“造成精神攻击加一百……不死也得疯。”
  楚歌:“………………”
  系统说:“让你平复争端不是让你去挑起争端的。”
  他坐在原地,唉声叹气:“统子,我能怎么办,我只是个小人质,我也很绝望啊!”
  暗卫把烤的焦黄流油的兔腿掰下来,递给了他,兔肉表层已经被烤的焦脆,闻着都是一股扑鼻的香气,令人食指大动。
  楚歌道了一声谢谢,开动前看了一眼,然后发现周围暗卫们的食物,都是硬邦邦的干粮,直接就着热水,生吞下咽。
  楚歌觉得手里的兔腿跟烫手一样,一时间重的他都拿不动。
  一只兔子并没有多少肉,被剥皮除去内脏后,也只有小小的一只。被架在篝火上,抹足了调料,此时被掰下来了一只腿,但剩下的那大部分,并没有一个人开动。大家好像都不约而同的避开了,像是从没考虑过一样,只是在吃手里的干粮。
  楚歌想了想,示意暗卫把那只兔子划开,给每个人都分一点。
  暗卫摇头:“卑职不敢,这些都是给殿下的。”
  楚歌说:“本王吃不了这么多,你拿去给大家分了。”
  暗卫还是摇头,没一点要答应的念头,坚持着这只兔子都是楚王的。
  楚歌挑起了眉毛,说:“还没到北疆呢,就把本王的话当耳边风了,是不是看本王是个人质,所以说的话都可以不听了?”
  派来的暗卫都是选的忠心耿耿之辈,在皇帝面前发过誓,要誓死效忠楚王,护卫于他的。楚歌这话说的是有一点重的了,于是暗卫没法违拗,把剩下的兔子全部分吃了。
  楚歌半夜醒了,饿醒的,肚子咕咕叫。
  是在野外露营,伸手不见五指,侧耳不闻人声,只有娑娑风响。
  系统第一次见到他半夜醒:“咋了,楚三岁。”
  楚歌说:“饿了。”
  系统说:“让你把兔子让出去,知道后果了吧。”
  楚歌盯着帐篷顶,小声说:“道理我都懂,但看着他们都吃干粮我一个人吃烤兔子,有点吃不下。”
  系统说:“看不出来你还心地善良。”
  楚歌:“………………”他都不知道这统子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
  实在是很饿,有点睡不着,过了会儿,楚歌问系统:“统子,你说我能逃跑吗?”
  系统说:“你要是敢跑估计这和约直接作废,没多久就又打起来了。”
  楚歌“哦”了一声,自己也知道刚才的提议有多么不靠谱,他要是想离开这个剧情直接走程序登出就好了,压根就不用搞逃跑这么费时费力的事情呀。
  也不知道究竟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楚歌动了动,无意间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他将那冰凉的物事抽出来,发现是望君归。
  长剑因为蒙尘而显得暗淡,并不复先前的清澈透明,楚歌日日在马车里都抱着这把长剑,就是在睡觉的时候也不曾离身。
  系统跟他说,程序已经走好了,什么时候想登出,用这把望君归捅了自己就好了。到时候会帮他屏蔽痛觉的,保证安全高效。
  楚歌将信将疑,跟系统说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系统语气听上去十分叹惋,好像因为不能够骗到他而可惜。
  手指捏住剑柄,缓慢的摩挲,又触及到了镶嵌着金鳞台信物的凹陷。楚歌发了一会儿呆,摸着那里的缝隙,想起来当初赵从一做的事情,下意识想把内力输入进去。
  念头都动了他才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他的内力早就消失了,根本是调动都调动不起来的。刚刚这么想着,楚歌却察觉到了一丝古怪,身体深处竟然涌出了一股热流,沿着经脉行走,从丹田冒出,悄无声息的流转过整个身体。
  楚歌一开始都以为是自己感觉错了,等他按照心法真真切切捕捉到这一丝热流的踪迹后,整个人都是懵逼的:“统子,我内力啥时候回来了啊?”
  明明在帝京的时候,都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啊!
  系统检查了一下,说:“那可能是太子把解药给你了。”
  楚歌云里雾里:“我哥啥时候给我解药的?”压根就想不起来有这么一回事儿。
  仔细回忆着,就只能回想到出发前的那天夜里,太子带过来的青花瓷酒壶,当时态度十分古怪,想要劝他喝下去。楚歌因为有着统子做坚实的后盾,因此毫无压力的喝了,现在回想起来,那酒还有股隐隐的药味儿。
  那就只有这么个解释了,否则说不通为什么他的内力突然就回来了。
  楚歌发了一会儿愣,说:“看来我哥好像还不是彻底的无可救药,想着要坑死我。”
  系统说:“醒醒,距离产生美。”
  .
  内力回来了可以算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尤其是在去北疆异族里做人质的情况下,起码意味着他有一点点自保之力,不再是一块任人宰割的鱼肉。
  楚歌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个消息不能这么快的走露出去。既然异族看不起他,认为他是个拖后腿的累赘,那他就还是扮演一个累赘好了,这样也可以稍稍降低他们的警惕心。
  眼下一路北上,双方相安无事,但楚歌有种隐隐的预感,这样平静的日子不会有太久。
  异族实际已然也蠢蠢欲动,只不过是按捺下来,如今是楚歌身边的暗卫稍稍强势一些,而一旦进入他们的大本营,被压倒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跋山涉水,过江渡河,走的是坦途的官道,过了大河之后,四周的景物都是一变,渐渐萧条了起来。
  是渐渐要到冬天了。
  秋风萧瑟,群草枯黄,便在这样的季节里,楚歌终于北上,到达了异族的大都。
  作为大周送来的人质,他就像天荒夜谈般稀奇,远在北方的草原上,也有许多故事在流传,关于大周前一个皇帝是如何将他宠到了天上去,眼下的这个皇帝又是多么的纵容他。
  可惜再是金尊玉贵,天潢贵胄,此刻也不过为一人质,仅仅好过阶下囚。
  为了迎接大周楚王的到来,也或许是为了展示胜利的喜悦,异族决定在城南月坛举行盛大的仪式,不仅朝堂上的官员们到时候会出席,连城里的百姓都可以前来观看。
  旨意被传达给了过来,暗卫们无不愤怒,看神色就像是遭受了奇耻大辱。
  楚歌心想这活跟看耍猴戏儿一样,可惜,他就是戏把式手里的那只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楚歌沉默了一下,对着暗卫说:“不过是一场仪式罢了,又没丢了性命,有什么大不了的。”
  暗卫跪在他身前,低声道:“殿下千金之躯,何至于受如此之辱。”
  楚歌笑了笑,说:“韩信□□之辱都忍过去了,我这点儿……又算什么。”
  .
  黄道吉日,仪式开始。
  城南月坛外水泄不通,放眼望去全是乌压压的人头,百姓里三层外三层摩肩接踵,看样子竟像是悉数出动,十室九空。
  高台之上,文武百官悉数到齐,异族的大王端坐最高之处。
  天阔云淡,清风舒朗。
  楚歌着白衣玉冠,素带轻裘,缓缓上前。褪去了肆意时的骄纵,也脱下了伪装时的怯弱,行止间只见沉着从容,数百阶白玉台阶拾级而上,衣袂当风,飒然凌空,若千山暮雪,万川映月。
  一时众人俱静,直道原来是这般人物,也难怪大周的皇帝那么纵容他。
  殊不知楚歌心中却有感叹,若是今日一炮轰了这城南月坛,恐怕异族立时便会分崩离析,边疆的困境也解了把?
  使者宣读文书,长长的一串礼单念罢,表示两国自今日起休止干戈,结为友邦,楚歌听在心里,只觉得说不出的讽刺。
  无论是北方寒冷地界里的异族,还是中原鱼米之乡内的大周,有哪个是当真愿意与对方结为友邦的呢?
  前者每逢秋冬,便肆意南下,烧杀抢掠;后者每遭此时,便是百姓流离失所,哭声震天。
  大周恨不得一仗将异族消灭的干干净净,只可惜贪功冒进,反倒葬送了数十万大军。
  楚歌负手而立,紧紧地掐住了掌心。
  .
  仪式结束,有礼官上前,将他引入了早已经准备好的质子府。
  虽然早已经有了准备,但当真看到这断壁残垣、荒草萋萋的时候,楚歌还是禁不住心中哑然。
  却没想到异族居然这么忍不住,居然连一点面子工程都不做,就直接分给他一座荒废的宅院。
  领他来的礼官大概是也读了些诗书,晓得些礼节的,来时还夸耀了一番,这座宅院所处的位置极佳,无论到城内何处都十分方便,可此时看着群草枯黄的衰败场景,一时间竟然也愣住,说不出来话。
  楚歌转过头去看他,想知道这礼官会如何应答。
  他目光静静的,不言不语,只以眼神做询问,然而正是这个样子,却教那礼官眼中闪过了一丝痴迷,旋即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后退两步,忙不迭道:“此处实在太过简陋了些,当是下面的下人办事并不用力……若果殿下愿意,可先到小王府上盘旋些时日。”
  礼官的目光里隐隐有些期待,倒是让楚歌有些惊异,他缓缓摇头,表示不用烦扰,于是那礼官便皱起了眉,懊恼之意溢于言表。
  楚歌率先一步,走进了这座荒废的宅邸。
  跟随他来到北疆的暗卫们也从驿馆里出来,来到了这座质子府。见到了里面荒废的景象,请示过后,便有条不紊的打扫起来。
  楚歌向礼官表示可能需要一些木石材料,以修葺那些年久腐朽的房屋,礼官当即就答应了,并没有推脱什么。
  当天下午,接近傍晚的时候,一车车圆木土石就被拉到了质子府中。
  楚歌坐在石墩子上,把着手中的望君归,十分仔细的打量:“姬楚长得真的有这么美貌么?”
  看那个礼官的样子,好像就跟失了魂一样。
  想象中的打压与侮辱并没有到来,这一日竟然过得比北上的时候还要轻松些许。
  系统说:“那当然了啊……他妈号称是大周第一美人的吧。”
  哦,所以又继承了他|妈|的好相貌。
  楚歌简直蛋碎,这张脸有时候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能够带来很多便利,就像现在,也能够带来很多苦楚,就像在大周时。
  现在宫里都还有一个和他长得极其相似的男宠呢!
  楚歌嘱咐了暗卫,只打扫要住的那几间屋子,其他用不着的先不管,总之先收拾出来一个落脚的地方才是正经。他坐在石墩上,轻轻敲击着手里的剑,不知是否是错觉,恍惚间,他竟然听到了一阵阵风吟。
  冷风穿庭院而过,吹倒了枯黄的蔓草,带起了一片片尘沙。
  周围的景物萧条又衰败,无论是墙垣屋宇,还是花草树木,都死气沉沉,看不出来半点儿生机。
  楚歌不经意间,想起来在大周朝歌城内,他也曾经去过一次的荒废宅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