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恐怕以他的年纪和生长环境,从来没听说过少将二字。
  梁施战战兢兢比划,难得期待被人否定自己的猜测:就是刚才你见到的,坐在轮椅上的那个?
  轮椅。小孩听懂了。
  泪眼绽放出憧憬和依恋的光彩:mama?
  还真是啊!
  梁施痛苦面具,搔了搔后脑勺:哎,可不能这么喊我们少将,尤其是别让他听到。他这个人吧
  他本来想说岑寻枝最讨厌小孩,但对上小兔兔纯真而期盼的眼眸,怎么也说不出口。
  花到嘴边转了个弯:他,他是男人。
  三岁的孩子对性别有认知。但不多。
  小於分得清公母,雌雄,男女,却不晓得具体有什么区别。
  又跟区分爸爸妈妈有什么关系。
  那个坐在轮椅上的人(他为什么要坐轮椅?小於不懂)长得好看,还是将他从黑暗中解救出来的勇者先生。
  总而言之,非常符合幼崽对新妈妈的期望。
  毕竟旧妈妈说,新妈妈会照顾他的。
  小孩儿懵懂的同时还有点执拗,认定了那就是新妈妈。
  梁施也没多少跟幼崽沟通的技巧,说服不了他,只好翻来覆去叮嘱:小兔儿啊,你听叔叔一句劝,可千万别在他面前直接喊妈妈,听着没?
  幼崽肚肚饿了,这个叔叔许诺的饼干和牛奶仍没有出现,咬咬自己替代一下。
  我是小於。他吮着拇指,声音含混不清,但纠正得很郑重,不是小兔。
  有了对新妈妈的期待,就像有了底气。他比之前要镇定了一些。
  哪怕眼角的泪花还没干。
  梁施还是不明白,到底什么样儿的父母能给自家的兔崽子起名叫小鱼。这不种族混乱了吗。
  就像他也想不通,怎么会有父母舍得卖掉亲生骨肉还是一只又一只。
  浩瀚宇宙里不同星球、不同种族叫他捉摸不透的事儿可太多了,赛瑟纳林加入的星际联盟就是一个巨大的求同存异集合体。
  梁施见小家伙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才想起来自己答应要给他弄点儿吃的。
  他去自己办公室找东西,途中接到岑寻枝的通讯。
  忘不掉在舰队的习惯,立刻停下手上动作站得笔直,以军姿接通。
  腕机那端的声音一如既往冷硬,可梁施熟悉他,又从中听出一层疲惫来。
  有人把消息透露出去,司法庭的人过来了。今天来的是副庭长,姓程的那个。你过来交接一下。
  梁施听见这个姓牙都酸了。
  程副庭比他大二十多岁,对他一见钟情,穷追猛打到了整个边防局都喜欢拿他开涮的地步。
  梁施对她没兴趣,可若是自己去接待,程副庭多少能给点儿面子。
  想想局长办公室那个乖巧可怜的小东西,要是被上缴至司法庭,可就遭老罪了。
  梁施咬咬牙,行吧,为了无家可归的小兔子,就出卖一回美色。
  *
  小於在办公室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那个自称姓羊的叔叔回来。
  羊叔叔没来,那好吃的也不会来。
  崽崽的肚肚响亮地叫了一声。
  他先是低头看看,又用手揉了揉,小声安慰自己:小於不饿,小於不饿。
  之前在大船里他也是这么哄自己的。
  小於不冷。小於不怕。小於不哭。
  别人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那为什么会哭的小兔兔,什么也没有?
  这间办公室里附的休息室不算大,陈设单调,很整洁,看得出主人是怎样整肃凝练的风格。
  幼崽之前被抱上唯一的椅子,太高了,自个儿下不来,只好在上面乖乖待着。
  小兔兔等啊等,门终于开了。
  但来的人并不是羊叔叔。
  坐在轮椅上的人看见屋内的幼崽,条件反射嫌恶地皱起眉。
  副官把这孩子带到休息室是经他允许地,尽管当时脑子里同时要处理好几件事,也没细想。可怎么都算是经过同意的。
  斥责的话说不出口,但有小孩在怎么都膈应,连带着这间按照自己喜好布置的休息室看起来都不顺眼了。
  装了小兔崽子的星舰舰长得知走s败露,早就跑没影儿了。
  其他负责人也很默契,全部玩失踪,一个都联系不上。
  如果司法庭、乃至联邦警署要立案调查,这个小崽子既是证物,也是违禁品本身,逃不掉的。
  岑寻枝讨厌幼崽归讨厌,让他亲手把这么一个鲜活的小生命扔进绞肉机,也做不到。
  那可是垂耳兔。
  落在联邦司法机关手里,就跟进绞肉机差不多了。
  更何况,他本人,由于一些私事,和联邦高层很不对付。
  做些和高层对着干的事儿,不失为一种调剂。
  某些人心情不好,那他心情就好了。
  于是,挣扎于道德、职责、乐子之间的岑局选择了装病。
  是的,司法庭那边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浩浩荡荡过来一票人时,岑局突发胸闷气短头疼脑热,告假走人了。
  谁都清楚,岑局,岑少将,那可是获得联邦勋章的优秀战士,是抗击异兽的英雄,在光荣战役中为保护民众受伤,才使得后遗症弥留至今。